昏暗的車燈照射向前方的黑暗,沒傳出多遠,就失去了痕迹。
群青上了車,看見除了他自己,還有另一個乘客。
他愣了愣,“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人叫雲栎,與群青同為神族,年齡看上去小些,長相秀氣白淨,有着一頭柔軟的棕發,以及天空般的藍色雙眸。他們兩人在二十年前的某次事件中認識,因此成了朋友。
“先生?是你?”對方循聲擡頭,表情先是驚訝,眉眼一彎笑了起來,“我要事情要去卡厄澤小鎮,啊,先生你也是嗎?既然坐上了這輛車。”
“……嗯。”
與友人不期而遇,而且目的地還相同,群青卻一點都不開心,抱着雙臂平靜道,“你去那裡做什麼?”
“聽說那裡放晴了,就想去曬曬太陽咯,現在是雷格甯戈的雨季,不少這裡人都這麼做呢。”
這句話是顯而易見的謊言,雨國的人出行不便也就罷了,但雲栎是神族,想去個陽光燦爛的海島過周末并非難事。
在群青質疑的目光下,雲栎沒能堅持幾秒,隻能老老實實地說實話。
“有人拜托我去卡厄澤查點事。”
“你并不是處理人。”
“不是神殿的,是私人的。我有個朋友,他的妹妹上個月去卡厄澤背包旅行,結果一直沒回去。雖然報告了警察,卻不被受理,所以我就來看看。”
群青對這個理由并不意外,因為在他的印象裡,雲栎就是這種開朗熱心,甚至會顯得有些呆的家夥。
他沉默了幾秒,語氣中有微的不悅,“他身為哥哥,不自己親自來找,反而拜托你?”
“哎,他腿早年出了問題,走不了遠路,也是可憐。當然了……他說過會報答的啦,回去會請我吃飯。”
“……你難道缺錢吃飯嗎?”
“畢竟我不是公務員,收入不穩定嘛。”雲栎不好意思地笑笑,“先生你呢?”
猶豫幾秒,群青在對方身邊坐下,兩句話概括了來意。
聽完後,雲栎表情有些困惑,“啊……這次的晴天,原來不是神殿的手筆?”
“不是,祭司們疑心有異,所以讓我來查看。”
“為什麼?下了這麼久的雨,既然是放晴了,那應該是好事吧?”
“并非如此,卡厄澤鎮地處邊境,是大陸與外海的分界線,對世界安定非常重要。如果出現了反常,絕不是一件好事。”
雲栎撓了撓頭,顯得更奇怪了,“我記得很久之前,卡厄則并不那麼多雨,大約也隻是雨國的平均水平,一直到三十年前氣候劇變,雨季延長到了全年……為麼他們不來調查那一次的雨氣增多?反而僅僅隻調查兩年前開始的放晴?”
“吞噬是海洋的本性,靠近它的區域,環境本就惡劣,連天的暴雨再正常不過。雷格甯戈的雨季本就長,少量地區裡降雨量再有所延長,不過是自然波動,因此優先級很低;但是放晴就不一樣了,屬于高級别的異常……這就是神殿的行事方法。”
“原來如此。”
雲栎有些失望,大概對這種差别待遇感到不滿。
群青心裡卻略微有些别的想法。
說實話,他很想找個理由讓雲栎打消去卡厄澤的念頭,因為對方雖為神族,但卻不擅長法術和戰鬥,不太适合去那種有魔獸出現的地方。
而且雖然他在閑暇時,偶爾會應雲栎之邀一起出去玩,但作為處理人執行委托時,絕對更喜歡獨自行動——但可想而知,一起去了卡厄澤,雲栎絕對纏着要一起去調查,想想就很讓他頭大。
但是群青到底是沒說,因為他好像沒什麼權力去幹預雲栎的事,隻是在心裡歎了口氣,望了眼興緻勃勃的雲栎,然後看向了窗外。
幾秒後,雲栎微側過頭,看向群青落在窗戶上的倒影。
他的嘴角劃起怪異的弧度。
…
車廂晃動了幾個小時。
前方出現了個歪歪斜斜的路牌,勉強能辨認出寫了“埃爾西山,此處通往卡厄澤”。
沉默的司機突然開了口,聲音蒼老沙啞,如同一輛報廢的拖拉機。
“異鄉人,你們是去那座魚腥小鎮嗎?那可是個被神遺棄的小鎮,一百年前還隻是雨量多一些罷了,結果那些鄉巴佬不知道做了什麼觸怒了神,暴雨延長到了整年。呵呵,也不知道最近發生了什麼,竟然重新放晴了,說不定是和魔鬼做了交易呢。“
”要去的話,你們可得考慮好。前幾天前面發生了泥石流,把山路淹沒了,至今沒清理出來。而這輛班車一周一次,可不是那麼好等的。”
“魚腥小鎮?這個名字倒是有趣。”雲栎語氣輕松,絲毫不受這話的影響,“責任在身,我們也沒辦法,看來隻能學習第一批來這裡的開拓者,在深山老林裡找方向了。”
“呼噜呼噜……原來如此,那就給你條忠告吧,異鄉人。”
司機轉頭看向他們,咧開嘴,露出一口滿是煙漬的黃牙,“小心埃爾西山的樹林,别在它的土地上睡着,因為很多人一入夢,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啊,有這種事?”
雲栎張了張嘴,剛想問什麼,就被群青推了把手臂。
“别理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