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雲栎一聽說他要出門,立刻說想要一起去。
群青想也沒想,“不行。”
“啊……怎麼這樣。”
雲栎撇下嘴,雙手合十,語氣懇求,又夾雜些許微翹的尾音,“先生求求你了,讓我加入吧!”
“……”
這是雲栎的招牌懇求姿勢,每次一有什麼愚蠢想法時,都會這麼做求他。群青原本習以為常,可以說是内心毫無波瀾,但此刻他垂下眼睛,卻又遲疑起來。
雲栎矮上半個頭,正好與他對視。
一個人影浮現在群青腦海。
那個人雖然面容模糊不清,卻同樣有着藍色的雙眼,如同雪山下的天空。
“……”
群青回過神來,挪開目光,心裡雖然拒絕,卻還是鬼使神差般開口。
“那你一起來吧。”他說。
兩人順着門羅先前所說的路線,穿越了一片純白的神殿區域,然後找到工坊。
還沒登門進去,一股藥草氣味撲面而來。
“奇怪,這個味道好像是三絞紅藤,還有若蟲草脂?”雲栎胳膊捅了捅群青,小聲道,“應該都是用來祈福和神聖之物,鎖海不是僞裝的魔獸嗎?怎麼會和這些東西在一起?”
群青心裡也很訝異,“不知道,總之别讓他察覺到身份。”
工坊的木桌上,堆疊着不少的新鮮藥材,黑色的石制香爐正在冒着煙,一個男人正扶着沉重的石缽,一絲不苟地搗着藥。
他有着柔順的黑色短發,氣質溫和,穿着白色外袍,金色鑲邊的花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雖然外形上與其餘神殿中的祭司别無二緻,卻似乎更有種朦胧的神聖感。
意識他們的存在後,男人放下手中的工具。
“你們是……?”
“請問閣下是鎖海主祭司嗎?”
“正是。”
群青微微欠身行禮,似有恭敬之意。
“我們是遊客,得門羅祭司照顧收留,所以暫居于神殿區域,因此想來向作為主人的您表示謝意。”
鎖海站在原地,打量他們幾秒,然後淺笑起來。
“原來如此,倒也不必太客氣。屋子本就有多餘,空着了也是浪費。而且平日裡神殿周圍少了點人氣,我就想着不如借此機會租給來客,收取些薄金,也能算是個理想的好用處吧。”
“原來如此,主祭司還是個有心之人。”
群青與對方寒暄了幾句,等彼此熟悉過後,就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一旁的園藝和制藥工具上。
“突然來拜訪,也不知有沒有打攪到主祭司的忙碌。”
“沒關系,我一個人在這裡,也是挺無聊的。”
“既然是這樣,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也算是對收留我們的回報。”
鎖海思索片刻,然後開口,“既然你們兩位有心,我要是再客氣,就會顯得輕視你們。如你所見,我正在籌備禱天祭禮所需要的材料,工作内容并不難,隻是有些繁瑣。”
“禱天祭禮?”
“你們想必也是為了卡厄澤的晴天而來,實不相瞞,正是我在這裡舉行了此項儀式,取悅神靈,所以才得此垂愛。”
群青揚了揚眉。
他們才剛來沒幾個小時,竟然就直接找到晴天的原因,倒是有點讓他始料未及。
“原來如此,那我們一定會盡力而為。”
…
兩分鐘後,雲栎提着籃子蹲進藥草圃,開始地用鐮刀收割月見草。
呃,這是怎麼回事?我們不是來調查鎖海的嗎?怎麼還沒過多久,我就這麼莫名開始幹活了呢?他憤憤地将雜草與月見草葉分開,頗為郁悶地心想。
在不遠處的操作台上,群青正抱着巨大石臼,幫助鎖海把藥草搗碎混合在一起,然後放于柴火上烘幹和熏蒸。
奇怪……先生是這麼熱心的人嗎?雲栎心裡嘀咕。
在他的印象裡,群青幾乎不關心周圍事物,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會主動聊天、甚至是幫幹活的類型。
而且居然還把我晾在這裡,他們兩個自顧自在那裡談笑風生,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簡直豈有此理。
他一邊割,一邊偷偷地觀察着那兩人。
鎖海似乎說了什麼,群青身體前傾,側過頭仔細去聽,竟然微微一笑起來。
他瞬間呼吸一滞。
明明先前還在懷疑鎖海是魔獸,才一見面,關系竟然能變得這麼好……明明連我都沒怎麼見過你笑,真的……太讓我傷心了!
雲栎低下頭,藍眸中閃過暗色。
他輕輕揚起那把生鏽的鐮刀,在空中劃過弧線,然後落下。
就算是隻用脆弱的刀尖,亦将岩石瞬間劈成碎塊。
…
他們在那裡停留了快三個小時,一直到下午四點,才準備離開。
鎖海起身道别,并且邀請他們幾天後去參加“禱天祭禮”。
雲栎蹲在地裡割了一下午草,早已經折磨地腰酸背痛,手指也被接骨木莓染成了奇怪的顔色。然而還沒等他抱怨幾句,就聽見群青率先開了口。
“這個鎖海,應該并不是魔獸,我近距離觀察這麼久,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可疑氣息。”
雲栎歎了口氣,“他真的是我們的同胞?”
“對。”群青微揚了揚眉,“怎麼了?你看上去……似乎還挺失望的?”
那當然,這麼快就明确了他的身份,那豈不是會失去很多相互猜忌的樂趣嗎?雲栎心想道。
“是啊,既然他不是目标,我們還得另尋目标?好麻煩啊。”他故作困擾地說道,“話說回來,這所神殿不在神城管轄之下,怎麼還會有神族祭司呢?這難道不是違規嗎?”
神族私自在守垩原建立神殿是嚴令禁止的,其原因是神族隻是神靈的後裔,而非真正的神靈,因此必須杜絕任何假借神靈名義的行為。
群青也有此思慮,“呵……有的時候也會出現這種人,就算冒着被發現的風險,也要利用神族身份之便謀取私欲。”
雲栎撓撓頭,表情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真的嗎?他看上去好像還挺斯文真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