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嗯,我在聽。”克裡斯汀柔聲回答。
“明明告訴過他,如果堅持不下去了,就立刻提出來,他為什麼開口?而且還為什麼還要發動攻擊?就算不出手,我最多就是被咬幾口、流點血,不會威脅到生命。但他就不一樣了,那麼虛弱……會死的。”
雖然克裡斯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從群青的隻言片語中,她猜測是對方拜托雲栎做了些很勉強的事,而且雲栎現在之所以重傷,也正是要歸結于因為這件事。
“他想幫你,又不希望你受傷。”
群青低着頭,遲疑幾秒,然後微擰起眉,“不,因為他是個笨蛋,沒有自知之明,所以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
“……我說你啊,真的沒有察覺嗎?”克裡斯汀微微歎了口氣。
“察覺到什麼?”
克裡斯汀欲言又止,想起雲栎每次和她談論到群青時,臉上總是神采飛揚,快樂又幸福——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但是……這似乎卻不應該由她說。
她改了口,“群青先生,我覺得你是個危險的人。”
“什麼?”
“當然,我并不是說,你會突然打人之類的那種危險。我隻是覺得,你大概是那種人,習慣獨自走在路上,走得很快,從不關注周圍的事,從不回頭看,也從不聽得見别人的呼喊。如果有人想要靠近你,那麼他必須要非常努力地奔跑,上氣不接下氣地跑……”
克裡斯汀停了停,似乎在醞釀語言,然後繼續說道,“一直到有一天,他會在路上跌倒,然後再也爬不起來。”
群青沉默很久,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我沒強迫他這麼做,是他同意的。”
克裡斯汀無奈地笑了笑。
“我知道。”
…
他們在外面一直到站到黎明。
後半夜時,群青曾讓克裡斯汀回去睡覺,結果後者離開了幾個小時,又端着雞湯和蘑菇餡餅回來了。群青見狀,也沒再說什麼,默默地接過餡餅吃了,然後拿出用光照體熱着雞湯,與對方一起在院子繼續外面等。
又是一個小時後,鎖海走了出來,“已經脫離危險了。”
群青這才松了口氣,“謝謝你。”
“但是有一點很奇怪,就算是魔息,但對于雲栎畢竟是神族,不該受到這麼重的影響。導緻他現在這種嚴重狀态的根本原因,是生命體征本身就已經到了臨界狀态……你們在被魔獸攻擊之前,遇過了别的事嗎?”
“……是有點。”
群青含糊地回答。
鎖海一頭霧水,剛想追上去再繼續問,卻被克裡斯汀輕輕拉住了衣角,“别問了,你忙了這麼久辛苦了,先吃東西吧。”
群青坐在沙發邊,坐下低頭望着對方的容顔。
因為失血,雲栎臉色依然臉蒼白,映出其下青綠的血管,再加上原本就瘦了些,整個人現在就好像是個包着皮的骨頭架子。
他再次想起了幾天前的事。
那個時候,雲栎被鎖海襲擊,也像現在這樣命懸一線。
群青一度認為那是他的責任,因為那時他還相信鎖海是垂天院的爪牙,但是在他們解除了誤會後,便不再那麼想了——那隻是件大烏龍而已。
……真的是那樣麼?
聽了克裡斯汀的話,他好像又有點不确定了。
在敵我不明的情況下,他卻依然受到神殿地底魔獸的吸引,如同被兔子吸引的獵犬,不加思考地前去追逐,結果才緻使對方被重傷。如果當時在場,也許被攻擊的就是他,雲栎就不會受到那無妄之災。
還有今天呢?
是他讓雲栎解除了咒文,把生命力貢獻給阿爾法。
不,這不是我的問題,我沒有強迫他做任何事,群青對轉而對自己說。他随時可以選擇讓我停下計劃,但是他沒有,而且……我也沒有向他呼救,他完全沒必要去對付那隻魔獸。
所以……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我不明白。
雖然他是個笨蛋,總是随随便便答應别人,比如這次來卡厄澤找什麼朋友。但是……他也沒笨到這種無可救藥的地步才對。
群青心不在焉地想着這些事,想了很久,甚至有點希望雲栎能多昏迷一會兒,因為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什麼。
一直到對方睜開眼,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醒了。”群青回過神來。
“先生,你沒事吧?你找到阿爾法了嗎?”
不問自己,先問我這些嗎?還真是分不清主次。一被這麼問,倒是讓群青想起了今天一事無成,還搭進對方,心裡略微有些不舒服。
“沒有,不過我會找到的。”
雲栎輕聲道,“先生,等我明天好了之後,會來繼續配合你的。你想保護這裡,想抓住阿爾法,但是……那些遊客太虛弱了。”
“别考慮這些了,好好休息,睡一覺就好了。”
群青摸了摸雲栎的額頭,使他再次沉沉睡去。
在這一瞬間,強烈愧疚感在群青的内心蔓延開來,遠勝過去的任何時間。
他站起身,感覺到自己似乎再次出現了幻覺:
有人站在沙發的另一端,抱着雙臂撐在椅背上,彎下腰俯視着他與雲栎,那雙冰冷藍眼珠中閃着怪異的光,勾起唇角顯示出嘲諷。
就算他想離開,對方卻再次跟了上來,如影随形。
“啧,真好笑,你之所以這麼想找到阿爾法,并不是為了受到威脅的遊客,也不是為了鎮民,甚至不是為了任何活人,不是這樣嗎?他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為了你這個自私鬼的一句話,這麼勉強自己。”
僞像星靠在群青身邊,低頭望着雲栎,輕聲嬉笑。
“真可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