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來說,難道不是很急躁或者不安嗎?記得當時他和克裡斯汀互表心意之前,每天都很焦慮,吃不下睡不着。
他實在看不透對方,但這也不是他需要在意的。
鎖海站起身,帶着對方走向森林。
…
雲栎盤腿坐在岩石上,饒有興趣地看眼前的景象。
鎖海拖着長長的白袍,頗為狼狽站在溪水中抓魚,沒多久,那身衣服就被石頭和樹枝劃得破破爛爛,滿是泥土和苔藓。
星母魚行動遲緩,數量也很多,所以鎖海能時不時就能抓住一兩條。然而麻煩的是雲栎的要求,鎖海每次都覺得不滿意,要不就魚鳍太短,要不就是魚鱗有損傷,再者就是光囊的光不夠強烈,隻能把它扔回去,然後重新去找那條“長得漂亮的”。
在抓捕的間隙,鎖海彎着腰,突然瞥見了對方在水中的倒影。
那雙與兄長神似的藍眸正望着他,讓他心中突然湧出了諸多感慨。
他一邊繼續着手裡的活,一邊開口。
“小時候,我也喜歡在河裡抓魚。那個時候,兄長總是在冥想,我一個人覺得無聊,便想找條魚和我作伴。但是他卻對這種做法不以為然,總說什麼星母魚是沒有靈魂的生物,除了被吃掉外,沒有什麼特别的存在意義。但是我不這麼認為……因為我總感覺能聽到它們在說話。”
“後來他被我說煩了,便威脅我如果再提星母魚,就把我扔出去。當然,他自然是沒有這麼做的,甚至在後來,還默許我養了一屋子的魚。”
雲栎聽他說完了這些,微揚了揚眉,“我記得,小鎮人可是把星母魚當作食物吃的…你若是能聽到它們的話,那麼還會一起加入他們的吃魚行列嗎?”
鎖海似乎被問住了,想了很久也沒想出所以然,隻能老老實實地回答。
“我确實吃過……”
那就說明,你的兄長大部分是對的,不是嗎?
雲栎輕輕一笑,沒有繼續抓着不放,而是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把頭靠在膝蓋上,“那繼續告訴我吧,你們做過些别的事嗎?”
“除了修煉的日子,我最期待的,應該就是他和我說有關于神族的故事了吧?比如說神城裡的事,又或者是……魔獸的事情。其中我記憶最深的,應該就是“卷岸之獸”了”
“卷岸之獸?”
“是啊,聽說它是一種以鹽結晶為特征的魔獸,性格非常殘忍兇暴,而且還很狡猾卑劣,就算是兄長那麼強大的存在,也曾經被它咬捅成了重傷,費了好大的勁才活下來。所以等兄長離開、我獨自在森林中冥想時,都總是擔心它會從附近的海裡爬上來把我吃了。”
鎖海頓了頓,想起了在祭禮上的那一幕:那時,他看見群青的力量凝聚成了純白的鹽之結晶,于是還當是自己一直以來的恐懼成了真。
現在想來,不過是巧合而已。
“……”
雲栎嘴角抽了抽,似乎被逗樂了,但是很快強迫自己嚴肅下來,“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兄長口中的卷岸之獸,也許并不是真正的魔獸呢?”
鎖海轉頭看向他,面露疑惑,“什麼意思?”
“畢竟很多故事裡的角色,不就是叙述者以身邊人為原型,進行某種加工後的産物嗎?”
“難道……”鎖海依然很茫然,“那是某個我兄長很厭惡的人?”
“呵,說不定是這樣呢。”
雲栎擡起頭,望向無垠的天空,雖然語氣依然是輕柔的,但他的眼底卻似乎蒙上了層濃重的陰影。
“但是要我說呢,與其說厭惡,也許應該……更接近不甘吧?”
-
半夜,群青回到旅店,一進門,就看見雲栎正坐在桌邊。
這麼晚了,這家夥竟然還沒睡?
經過這麼多天,他覺得自己的内心已經平靜下來,所以才會在今天重新回來旅店。然而當他看到眼前的場景時,卻又下意識想再轉身離開。
房間内隻有微弱的燭火在晃動,四周幾乎是黑暗,唯餘一張蒼白的肖像。
那人微微側着頭,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有一下沒一下的點着桌面,顯示出松弛又悠閑的樣子,藍眸如同荒野的磷火,幽幽地發着冷光,深色的發絲垂落臉側,碎裂的陰影勾勒出眼窩、顴骨以及嘴唇的輪廓。
“……”
群青感覺自己似乎再次回到了那種錯覺中,如同初見雲栎時的那樣,眼前閃過種種光怪陸離的記憶碎片——
無光之溟的荒野裡,僞像星坐在火堆邊,溫柔冰冷的聲音。
“睡吧,我親愛的死神,因為在今天晚上,我們不會相互厮殺。同樣,你也不必憂心那些蠢蠢欲動的黑暗,因為它們也是我的仇敵。”
他閉上眼睛,側躺在地上,合衣而眠。
“……”
群青強迫自己回到了現實。
你到底在想什麼?他在心裡訓斥自己,你怎麼可以把雲栎和那個人混為一談呢?
正在這時,雲栎卻及時發現了他,瞬間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先生?你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