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被打斷了注意力，隻能再次睜開眼睛。
木頭因為腐爛而變得脆弱，搖椅承受不住反複折騰，所以木腿突然從中折斷。而僞像星澤整個人連帶着木闆一起，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闆上。
鎖海提到過，這把搖椅很重，是灰核好不容易擡來的，坐起來很舒服，深受對方的喜歡。
不知為何，群青覺得有些好笑。
隻是那聲“噗嗤”還沒說出口，就及時被他制止，然後變了調。
“呵。”
大概真的是被摔疼了，僞像星并沒理會他的嘲諷，也沒有起身，隻是郁悶地繼續坐在地闆上。但是可惜，這種狼狽狀态沒持續很久，那雙藍眸很快又重新變得冰冷又狡猾。
“我看到那個與你一起行動的孩子了，是不是叫雲栎？嘻嘻，他對你的可不一般呢？”
“……”
“告訴我嘛，就像你很在意鎖海與我的關系，我也很想知道你和那孩子的事情。”
“……”
幻境能映照出他内心的困惑，這并不奇怪，但群青可不想和任何人談論有關于雲栎的事，尤其是與僞像星——雖然他很想像剛才一樣，繼續無視對方，但是那聲不由自主的嘲笑聲，似乎還是打破了他的某種心理防線。
而且…他确實有話想問對方，即使知道幻境給不了什麼回答。
所以他沒理會對方的問題，徑自開口道，“你為什麼要收養鎖海？”
“為什麼呢？”僞像星佯裝思考，然後恍然大悟地誇張道，“可能是因為我是個大好人吧！”
“……”
“你這是什麼态度嘛，雖然我的确是把火之賢者的頭擰下來當球踢過，但是這并不能說明我不能偶爾當個好人啊！”
“……”
果然，這家夥的嘴裡是問不出什麼信息的。
所以現在算什麼？我是在和僞像星心平氣和地對坐着聊天麼？群青心想。
“既然我回答你了，你也該回答我的問題，這才是交～換～。”僞像星語氣依然笑嘻嘻地，藍眼睛裡滿是好奇，“你和那個孩子到底是什麼關系啊？”
“無可奉告。”
“呵呵，他也是少有能接受你這種性格的冤種，不如再仔細考慮一下？反正你對他本就有些好感不是嘛？”
怎麼死了之後，反倒變得這麼八卦，我的個人生活與你有關嗎？
群青心裡嘀咕，又覺與幻像說話的自己實在愚蠢。于是他又重新閉上眼睛，再次試圖解析這場幻境，但奇怪的是，光息流動沒有任何異常，說明他并沒有中幻覺。
僞像星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抱膝蹲下，語氣得意又輕挑，“我知道你為什麼不允許自己喜歡他，甚至連嘗試一下都不行。因為……他某些地方長得太像我了。而這點可不利于你的心理健康，是不是？”
被冷不丁地戳穿真相，群青好不容易集中起來的注意力再次粉碎得徹底，本能地反駁起來，“可笑，如果對你的憎恨真能影響我，那麼在一開始，我根本就不會理會他。”
“哎呀，你誤解了，倒不如說恰恰相反，因為真相是……”
僞像星湊近群青，藍眸閃着幽幽的冷光，語氣卻輕柔如蠱惑。
“你恨着我，但是……你也愛着我。”
…
這句話堪稱重磅炸彈。
群青呼吸急促了幾秒，卻很快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平靜了下來。
“不做任何評價嗎？那就是默許咯？”
群青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任憑對方冰冷的指尖穿過黑暗，輕輕撫上臉頰。
兩人離得太近，彼此氣息相互摩擦，交彙處出莫名暧昧的氣氛。見群青沒有反應，僞像星的行為更為放肆起來，肩膀向前傾下了些許，直到與他額頭相貼。
如果此時有他人在場，必定會感到非常驚訝。
一個是為神所愛的巡溟官，一個喪心病狂的叛神者，如此截然相反的存在、命中注定的死敵，此刻竟然緊挨着彼此，姿态親密，宛若一對久别重逢、互訴衷腸的戀人。
從理性上而言，群青知道這是僞像星惹怒他而故意為之，如果表現出激動，或者别的什麼反應，反而是正中了對方下懷——但很可惜，理性外的部分并不這麼想。
黑暗使視覺失去了作用，導緻其餘知覺變得異常清晰，仿佛放大了幾十倍。
他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轉移到了皮膚相觸的部位，僞像星的額頭是光滑柔軟的，而指尖則富有彈性，還有點輕微的粗糙，也許是練習和使用法術留下的傷痕。
就算身份截然不同，但同為世界制造的殺生裝置，他們之間有太多相似之處。
無論是軀體上，還是精神上。
某種氣味從僞像星的皮膚上飄散而來，淡如正在陽光下融化的雪花，雖然并非香氣，但卻很好聞，讓人無法拒絕。但是更準确地來說，這并非僅僅是嗅覺，而是某種更為原始，從而難以解釋的感官。
無形的手撩撥群青的神經，他周身的細胞開始興奮，燥熱蔓延至四肢百骸。
連帶着很久之前，随着記憶一起沉睡的感情。
…
僞像星再次笑起來。
“我們……繼續來讨論剛才的問題吧？”
“你之所以不接受那個孩子，是你害怕自己會把他當作我的代替，這可對一個愛你的人不怎麼公平呢，是不是？多麼高尚……雖然你捅了我一刀，而且還把我扔在亂流中等死，但是本質上還是個好人啊。”
話音剛落，僞像星意識到什麼，曲起指節敲了敲額頭。
“抱歉抱歉，屍體冷了太久，腦子有點缺血，不太好使了。當時的情況好像是……我先捅的你呢。對不起，是我惡人先告狀了。”
明明說着不有利自己的真相，但僞像星的語氣卻太過于坦然，仿佛隻是在讨論自己小時候去過的動物園——群青對于這種迷惑行為習以為常，從不加以理會。
但是僞像星的目的似乎并不在此，從那微變的氣息中，流露出了某種危險的信号。
電光石火間，群青從掌心釋放出光刃，毫不留情地向前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