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怪異的黑霧自他的掌心釋放而出,籠罩住他們兩人。
幾秒後,四周海藻就如同遇到除草劑似的,迅速凋零下來。
鎖海掙紮了幾下,拉扯掉身上的枯絲,跪在地上吐出了幾口黑水,它們是海藻留下的汁液,氣味難聞。喘了幾口氣後,他擦擦嘴站了起來,“那是什麼法術,效果竟然這麼好。”
群青沒有解釋,從包裡翻出一些粉末,“吃下去。”
“這是什麼?”
“你問題怎麼這麼多。”
看着鎖海将藥粉吞下,群青又觀察了一會,确認對方無誤,才查看起四周。
因為那道黑氣,附近的魔物已經暫時退去,露出建築物原來的模樣。
這裡似乎是個禱告室,四周陳列了不少的石質燭台和石像,無一不有海藻生長的痕迹,隻是大多已經自然幹枯,與受到黑氣而凋零的不太一樣。
在那堆枯藻的底部,群青翻找出一具屍體。
從服裝上看,他似乎是上次禱天祭禮時遇難的鎮民,但身體卻絲毫沒有腐爛的迹象,隻要輕輕一按皮膚,似乎還呈現出某種彈性。
隻是他的死狀詭異,下巴似乎脫了臼,嘴巴以不可能的角度大張着,喉嚨和舌頭上裡滿滿地長出了一大叢海藻。
用匕首将屍體的食道和腹腔切開,又割開手臂上的皮膚後,群青發現它身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根須。它們順着血管,從胃袋延伸至全身,把肌肉吸收成無數細小的空腔,形似幹枯的海綿。
見此,鎖海才明白過來,那些海藻應該是類似于某種寄生真菌,會往人體内散播類似孢子的物質。幼體在消化道裡生長,根須鑽入肌肉和内髒吸收營養,最後從食道和喉嚨裡長出去。
他感覺頭皮一陣發麻。
“你給我喝的藥,是對付這些孢子的?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群青瞥了他一眼,“我還當你能想到。”
又是這種态度,鎖海心想,當初剛見面時,對方還算是文質彬彬,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原形畢露。
“那些黑氣是什麼?感覺不像是你平時使用法術的風格。”
“你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麼?”群青微揚起聲調,目光始終緊鎖着鎖海,“他沒有教過你?這可是神族人的基本技能。”
“他……你指的是兄長?他并沒有教過我這種東西。”
“它名叫「冬滅的苦歎」,吟唱起來有風險,所以才沒有立刻使用。”
“「冬滅的苦歎」……”鎖海重複了一遍,發現在黑氣的作用下,保存良好的鎖子甲竟然出現了大量的鏽蝕痕迹,“它是一位旅行至此的富商所贈的古董,十分珍貴,市政廳收藏了多年都沒問題,卻沒想到一借給我就立刻被弄壞了。”
“這是赝品,扔了吧。”
“……?”
群青再次念咒,制造出更多黑霧,向建築物的深處進一步擴散。
它的效果立竿見影,積滿整個空間的海藻迅速萎縮退卻,如先前一樣凋零成枯草,然後在空氣中灰化成碎片,順着水流消失在深處。
很快,四周變回了先前來時的樣子,空蕩蕩的。
“……”
而鎖海隻是靜立着,看着這一幕——
在黑暗的破敗神殿中,白發銀眼的俊美男子屏息靜立,手中聚攏起明亮的光,宛如一座活過來的聖像,流露出神聖的的氣息。
但在某一個瞬間,那些光點卻開始激烈地糾纏摩擦、似乎是在對抗着主人的意志,卻最終還是如同被污染了似的、轉化成了黑色的怪異陰影。
他覺得不安。
「冬滅的苦歎」?這真的是神族的法術?
很奇怪,明明自己正是被它所救,但他卻隻能感覺到某種沉重的壓抑與黑暗,完全無法感覺到任何的慶幸——這種技能,似乎根本不應該由神族,尤其是群青這種身份的人使用。
……他到底是誰?
群青收回法術,看了鎖海一眼,“小心,這隻是開端。”
…
他當然并沒有告訴鎖海實話。
并不存在什麼「冬滅的苦歎」,那個法術真正的名字,叫做「此間凋零之潮」。
它是僞像星的獨有秘技與标志性法術,也是造成火之賢者暴死的元兇之一。群青所使用的雖然并非原版,但是也已經足夠接近。
自從幾天前,他察覺到有關于卡厄澤的部分真相後,猜測也許是僞像星對着那個使徒做了什麼,才導緻此處的封印減弱——對方雖然是神族,卻留着魔物的血,因此立場成謎,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出來。
于是自然而然地,他對鎖海再次産生了懷疑,便打算以此試探——如果鎖海是僞像星的手下,那麼很有可能見過它。
所以他故意趁着對方遭到危險,心防降至最低點,親自将模仿的法術展示眼前,以觀察最自然的反應。
而結果就是,鎖海似乎真的對灰核的“僞像星”身份一無所知。不僅如此,在看到凋零之潮的時候,對方似乎還流露出一種驚悚。
這是件好事,但群青卻高興不起來。
難以言喻的的虛無與失落,在他的心中蔓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