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夢話?那附近全部都是魔獸,我們肯定會被發現的。如此高等級的魔息,就算是你,不,就算是十個你,也肯定對付不過來。”
群青沉默下來,他知道鎖海的話是對的。
但他很快想到什麼,在包裡翻找了幾下,拿出某種裝置。
“這是誘導儀,可以發出吸引魔獸注意的脈沖,看到燈塔另一側的高崖了嗎?我打算去那裡設置誘導儀,把燈塔附近的魔獸全部吸引過去。然後趁着這個機會,你進入燈塔,将它修複。”
鎖海觀察了一陣,發現群青所指的那條道路上,黑漆漆的也全都是魔獸。
“不可能,你就算潛行過去,也很難離開,它們實在是太密集了。更何況這裡這麼黑,你必須時時刻刻通過單片鏡來确定環境,難度太高。”
“重要的事情是修複燈塔,隻要成功了,就有一線生機。”
“不……不行。”
群青不理解鎖海的顧慮,還當是對方不敢獨自去修複,“我不會讓魔獸到達燈塔。”
猶豫幾秒後,鎖海才下定了決心,“不,是你要去修複燈塔,我去設置誘餌。”
“你去?”
群青有點懷疑,由于鎖海先前的幾次失誤,他覺得對方行事太過草率,并不太适合這種高精度的任務。
“對,我去,這是我的小鎮,所以不能讓你冒最大的風險。”
“現在可不是考慮這種事情的時候。”
“不,聽我說。”鎖海制止了對方的話,“我除了兄長所傳授的結界之外,幾乎不會任何其餘的法術,所以肯定是做不到修複燈塔這種事情的。”
“但我也有自己的特長,那就是擅長玩「潛行」。那是一種必須不驚動所有魔獸,以最快速度達目标地點的小遊戲。我經常和兄長經常比着玩,最開始他還能赢幾局,但是等我熟悉之後,他總是輸給我。”
聽了這段往事,群青流露出細微的驚訝,“竟然有這種事?”
鎖海隐約覺得,灰核似乎對對方有着某種意義,所以才說起了這些往事,“他肯定是沒有認真,但是……并不影響我擅長它的事實。”
雖然沒什麼把握,但他希望能借助兄長說服對方。
十幾秒後,群青最終接受了那個提案,默默将那個誘導儀交給了鎖海。
“……”
望着對方走出岩堆遠去的背影,他陷入了某種思考。
…
鎖海屏住呼吸,悄悄地在魔獸中穿行而過。
這裡似乎是某種幹枯的海灘,沙子粘稠得像是石油,到處都是裸露的礁石與鋒利的珊瑚,讓人舉步維艱。那些魔物上面打着滾,啃噬着一堆不知來自何處的爛肉,喉嚨口發出難聽的呼噜聲與惡臭。
他感覺到厭惡與恐懼。
其中一隻似乎聽到了響動,灰白色眼睛轉了轉,發出了低吼聲。其餘的魔獸收到訊息後,也全部都微微起身,向四周動起耳朵和鼻孔。
不要停下,不要害怕,鎖海告訴自己。
很久以前,某一次捉迷藏結束後,灰核曾經問他,“鎖海,你沒有感覺到嗎?魔獸之所以發現不了你的原因?因為你是這片森林中的風,是這水中的魚,是這天上的鳥,你也是這林中萬物。”
當時,鎖海隻覺得灰核隻是一時興起表揚了他,正如很多時候那樣,沒有什麼确切的意義。
但直到對方離開後的某一天,他在森林中冥想,突然感覺到某些靈感與韻律——那來自溪水中的、葉脈中的、甚至是岩石中的震動。
那種頻率是如此的熟悉,因為那也是他自己的心跳。
在那種狀态下,他行走在森林裡,就算閉着雙眼,也從來不會撞上任何東西,動物不會再躲避他,而魔獸亦不會對他露出獠牙——他難以解釋其中的原因,但也許,是他以某種方式與周圍環境鍊接,成為了其中的一部分。
他稱之為「同調」。
隻是可惜的是,這種現象不由他控制,隻是偶爾出現,算不上自主能力。
所以,他也從來沒有告訴過群青。
但是自從剛才起,在這腐爛混沌的世界裡,鎖海再次感覺到了「同調」。
為什麼?他明明沒有來過這裡,而且……這種可怕的世界,為什麼也能與他共鳴呢?但是他不需要想明白這一點,他隻是知道這麼可行。
鎖海……你要化成沙礫,你要化作淤泥……你要化作這裡的萬物——他輕聲地告訴自己。
魔獸的鼻孔在空氣中動了動,丢失了目标,失望地低吼一聲,重新趴了下去。
他繼續前進。
是的,這種事情沒那麼複雜困難,他隻需要前進。如同林木隻需要生長,風隻需要吹拂,水隻需要流淌,它們從不去關注那些掠食者,也不需要任何思考。
不知過了過久,鎖海安然無恙地穿過那片獸群。
他擡頭望了望那見不到頂的高崖,将那個誘導器挂在脖子上,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努力攀上那尖銳的岩石。
明明……他一向是不擅長攀岩的。
但是這座高崖似乎是在向他低語,通過潛意識告訴他最容易攀爬的路線。不僅如此,他甚至還覺得似乎有着無形的手在上面拉着他,又或者是在下面托舉着他,牽引着他一路前行。
在朦胧的臆想中,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