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右手,五指微微張開,用力按住對方的後腦勺,手指糾纏在那柔軟的發絲間;然後他又擡起左臂,緊緊箍住那略瘦卻結實的腰,強迫對方更接近自己。
然而正當他想進一步做點什麼時,僞像星卻突然停了下來。
對方低喘一聲,松開他的脖子,空出雙手,分别按住他的手腕。
“噓,等等……我明明剛才說了吧?”
“……?”
“你什麼都不要做。”
群青這才明白過來那句話的意思,雖然更疑惑了,但還是松開了對方。
“……你确定?”
“嗯,這樣就好,你别動哦,别碰我,也别說話。”
僞像星嘀咕了一句,然後繼續剛才的動作。他有時輕吻,有時啃咬,一路從群青嘴唇探索到眼睛,又轉移至臉頰,然後毫不客氣地扯開衣領,輕輕地啃咬着頸側,用舌尖描繪着鎖骨的輪廓。
“……”
群青什麼話也沒說,也沒有動。
在這種撩撥下,他的心髒仿佛要燃燒起來,鼻腔裡也全部是對方的氣味,莫名幽暗清冷,如同置身迷霧籠罩的松樹林。但好在他善于忍耐,不然僞像星很可能借題發揮,找出十個理由和方式重新折騰他。
老實說,群青完全不理解對方為什麼不讓他動,雖然在他們兩個之中,一向是僞像星比較急,各種小動作也更多,但他很明顯感覺到對方很喜歡他的觸碰,每次都會随之變得更熱切。
而且……他也不是很喜歡現在這種被動的狀态,畢竟他才是一向占據主導地位的那個。
過了一段時間後,僞像星終于停了下來,直起身,替他擦掉自己留下的液迹,然後輕笑起來。
“呵呵,感覺好像在親一塊石頭,但好像還挺有趣的。雕刻家用鑿刀記錄下情人的眉眼時,是不是也有相同的心情呢?”
這是什麼形容,奇奇怪怪的。
群青揚起語氣,“不繼續嗎?我看你還是很興奮。”
“當然。”對方的指尖劃過他的嘴唇,“你現在可以抱我了。”
…
當時群青知道,那很有可能隻是吊橋效應所引發的刹那情動。
但是他卻總有種莫名的感覺,他與僞像星,也許早已經共同度過了漫長的一生。
不然,他怎麼可能會喜歡這樣的一個人呢?瘋癫、無序、飄忽不定、無法捉摸,沒有任何一點是他應該喜歡的。
雖然對方多次主動幫過他,但也熱衷于拖後腿,比如當他在努力尋找出路回到阿卡迪亞的時候,那家夥竟然一點都沒有緊張感,每天隻想着找頭骨做樂器,和幻靈幼崽搶食物,以及把食人花嫁接在鮮血荊棘上,簡直把無光之溟當成了一個大型遊樂場。
甚至還屢次拉着他參與,他不同意就耍無賴。
當然了,還有最嚴重的問題,對方曾經殘殺了火之賢者,是神靈所示的命運之敵。
但是這些矛盾,好像暫時都無所謂了。
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在乎,也不甘心獨自背負垂天院的仇恨。
而且正如對方所說,既然是在神棄之地,那麼無論發生了什麼不倫,想必也不會為神所知。
…
無光之溟中沒有日夜,當群青的計時器再次顯示到“晝”的時候,他們兩人已經裝備整齊,打算離開空間狹縫,前往另一個高丘。
隻是僞像星依然有點心不在焉。
群青看不過去,終于決定問,但這次又是對方先開了口。
“昨天的事情,倒是讓我有了點微不足道的回憶。我小時候住在神殿附近,那裡有一座人形神像。因為無聊,我每天都會在它身上惡作劇,比如給它畫胡子,把它的花環換成鳥窩,又或者把搖滾歌手的外套搶過來給它穿。”
“然後呢,我就有一天突發奇想,想對它做這樣那樣的事。”
僞像星停了下來,沒有立刻說下去,而是獨自回想着。
但不得不說,群青被勾起了好奇心,“所以呢?你做了什麼?”
“噗……當然什麼沒有啦,它是塊石頭耶,還是神像,我總不能把它的頭砍下來吧?嘻嘻,你竟然就直接這麼問我了,難道不擔心我會說出什麼亵渎之事嗎?”
……說要把神像的頭砍下來,難道還不夠算亵渎嗎?群青心想。
“咳,言歸正傳,總之我的意思是……你倒是讓我想起了它,因為你們都白乎乎的,就算環境很暗,也好像在發光,都是一動不動,不言不語,而且……”
僞像星再次傾身上來,輕輕抱住了他。
“無論眼前之人如何希冀,你們都不會作出回應。”
……是在說昨天嗎?不是你說不讓我動的嗎?怎麼又怪我了?
群青覺得僞像星腦子有坑,剛想開口反駁,卻聽到對方自顧自繼續說了下去,語調略微有些顫抖,暗示着某種的掙紮。
“巡溟員,我很想和你一起活下去啊,我努力嘗試了……”
極為濃烈的殺意瞬間從懷中蔓延開來。
群青心中一驚,卻沒來得及做什麼,就看到明亮的光刃貫穿了他的腹部。
冰冷、平靜、飄渺的聲音回蕩在黑暗中。
“但是,我失敗了。”
…
群青擡起頭,看向卡厄澤的天空。
雖然它是灰暗的,隐隐有雷光閃爍,發出沉悶的回響,但是與無光之溟比較起來,卻好上很多。而且在他發呆的這段時間裡,雨勢似乎倒是略微變小了一點。
……反複無常麼?你還真是有自知之明。
他站起身,跳下岩石。
大概是最後的一部分使徒歸位後,地底的封印恢複如初,因此也抑制了外部的海洋吧。
…
回到小鎮上,街道上到處都是面色凝重的鎮民,黯淡得見不到一絲希望。
雖然說從本質而言,這個小鎮隻是倒退回了兩年前的狀态,但也許是對比過于強烈,又或者那些滿樹挂滿死魚的場景過于詭異,不少人都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因此迫切想要離開。
群青沒有與他們對視,立刻加快了腳步。
回到旅店,克裡絲汀正在等他。
她的眼睛有點腫,大概是反複痛哭過,但是卻依然努力表現出冷靜的樣子,“我聽說雲栎的事情了,還請你節哀。”
聽到這個名字,群青再次陷入了某種恍惚中,但是很快打起精神,向對方示意,“如果你們決定搬走,我會出面寫信給雷格甯戈的神殿,讓他們給予你們應有的支持。”
“這個小鎮都這樣了,所有人雖然都很不舍,但都隻能選擇離開了。對了,有一件東西,是他在臨走之前托我帶給你。”
克莉絲汀輕輕擦了擦眼淚,拿出一個盒子遞給他,微微欠身離開了。
進了房間,群青解開重重封印,打開那個盒子。
裡面放着一枚怪異的零件,很像是某種八面體魔方,通體純黑色,表面光亮,似乎有很多可以轉動的部分,卻看不出是什麼材料制造的。拿起來時,他雖然能正常挪動它,卻接觸不到,如同有一層看不見的材料包裹在外面。
按照對方留下的信中所說,這是灰核留在這裡的“神造模塊”,換而言之,是比神族所使用的星器更高階的存在。當時鎖海不知道它能做什麼,便想着既然是深空之物,那就供奉起來,于是把它隐藏在了神塔之底。
從結果來看,正是它回應了鎖海的禱告。
不然群青也無法想象,到底是什麼東西,能制造出那種猶如神迹的長久幻境。
畢竟,深空神族視使徒為工具,總不可能親自來回應禱告。
為什麼僞像星會有這種東西,還把它留給了鎖海呢?群青想不出所以然,就算是在阿卡迪亞,與深空直接相關的物體也是隻有個位數的存在,可謂是珍寶中的珍寶。
而且……它與僞像星來這座小鎮,又有什麼關系呢?
因為要謹慎處理,所以他沒有進一步研究,隻是重新封印後收了起來。
而且,與此同時——
風浪卷席的外海岸邊,一個身影自海水中浮現,緩緩地走上沙灘。
他仰着頭,借助暴雨沖刷掉滿身的泥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