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坐在桌前,低頭望着羊皮卷。
紋路複雜的法陣閃着流光,四周形成類似鎖鍊的圖案,圍繞着地、火、風、水四大元素的符号,而正中間則是一個空心圓環,似乎在等他放某些物體上去。
他的目光微暗,指尖輕輕撫過紋路,然後将卷軸重新收起來,塞進口袋裡。
現在是清晨,明明還很早,但他走出帳篷時,卻看到天槲早就已經帶着三個弟弟妹妹晨練了。除此之外,還有負責守夜的浸音曲以及隊友,也都盡職地站在崗位上。
他繞開那些人,去了以太宮附近的水岸。
遠遠看過去,湖面上粼光閃爍,幾棵瘦削的水柳樹稀稀落落地排列着。夢丘正蹲在其中一棵扒開落葉尋找這些什麼東西,身側草地上羅列了一堆東西。
……果然,他又在玩。
不安分的無聊家夥,群青想。
他知道對方在擺弄什麼,那是種雙月之丘的獨有蘑菇,顔色是不常見的深紫色。但更特别的,還要屬其表面自然開裂的紋路,莫名類似某種簡筆畫人臉——四十年前,他就曾經見過這種奇怪的菌類,漫山遍野地到處都是。
從這家夥的陣勢來看,難道是在給蘑菇選美?
果然是愚蠢透頂,就算死過一次,他……好像也沒有什麼變化。
群青盯着夢丘,腦海中卻想起另一個背影。
與那個人相比,夢丘顯得消瘦孱弱,符合傀儡師一派的固有印象,而且着裝上有種完全不必要的精緻華貴——但是這又怎麼樣呢?這個世界上總有一種人,又或者對于某個人來說,存在另一個人,無論後者藏于何處,變成何種模樣,前者都會察覺到對方存在。
如同野獸雖然早已消失在灌木,但獵犬卻依然能聞到它的氣味。
幾天前,群青得知僞像星未死時,就立刻懷疑起雲栎,然後趕回塞勒菲斯求證。得到肯定的結論後,他又回憶起在此前假面舞會上,夢丘曾經向他主動搭話。那時的對方不僅行為詭異,與傳聞中的紳士做派不太符合,而且言論和動作也給他一種熟悉感。
于是,群青理所當然地有了新的猜測——夢丘就是僞像星的新身份。
所以……那個人去找長青泉做什麼?
他知道這裡一定有問題。
雖然很想立刻趕回探險隊,一來是找對方算賬,二來想弄清楚目的。但群青同時又知道,他突然折返,難免會招來各方警惕,因此有所遲疑。卻不想垂天院突然發來指令,說雨書在剛進入雙月之丘時就突然身亡,賢者認為事情有異,要求他追上探險隊調查。
因此,他以替補之名,順勢重新加入團隊。
——這個家夥,在舞會上主動找我搭話,大概是覺得騙我好玩,所以拿我尋開心吧。
群青望着那個背影,惡狠狠地心想。
此時此刻,“夢丘”對他的注視渾然不覺,依然蹲在地上玩蘑菇。
一想到自己遭受的耍弄,以及正隐藏在那幅軀殼裡偷笑的家夥,群青就很想把對方扔進河裡。
……但他不能這麼做,至少現在還不能。
僞像星何其狡猾,隻要他輕舉妄動,對方肯定會先死不認賬,然後找機會腳底抹油,再次溜達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所以,他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讓對方毫無逃脫的可能性才行。
群青隐藏起情緒,走到夢丘身邊。
“這裡是隐蔽結界的邊緣,很有可能被魔獸襲擊,夢丘先生還是不要走的得太遠比較好。”
夢丘停下動作看他,目光有些驚訝,似乎沒想到他會主動搭話,“謝謝提醒,我隻是覺得這裡的蘑菇長得特别奇怪,所以多看了幾眼。”
“它們是這座山丘獨有,也不知道是什麼種類,還是小心一點,說不定有毒。”
“嗯,巡溟官說的是,我會小心的。”
群青撫平心緒,沒有多做停留,又離開了。
-
早飯過後,他們聚集在帳篷中。
按照溫斯頓的說法,要想找到不老泉,必須進入以太宮,除此之外,還需要雙月之丘中的第二個月亮——它名喚為「切洛帝爾」,并非真正的天體,而是某個自古以來遊曳于此處天空的神秘光球。隻可惜,在四十年前,它已被群青擊毀,墜落于山谷之中。
因此目前看來,他們首要的工作有兩件:其一,清空以太宮,第二,收集切洛帝爾的碎片,使之恢複光芒。
聽完溫斯頓的話後,群青并不贊同。
“不老泉在以太宮是不假,但修複洛帝切爾會大幅增強此處魔獸的實力,到時候恐怕會無法收場。”
“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根據相關記載,這是讓不老泉顯現都必要條件。”溫斯頓再次強調道。
“證據?”
不等溫斯頓回答,子爵開口幫腔,“巡溟官上次孤身一人,難免力不從心,但現在我們有這麼多幫手,相信就算切洛帝爾真的會導緻魔獸暴走,相信我們也能抵擋。”
“……”
群青聽言,沒再繼續說下去。
這是可想而知的結果,子爵本就不會采取垂天院成員的建議,所以他隻能接受。
在商議之後,幾人決定兵分兩路。
「黃金樹」和「五塔」人數較多,所以留在營地附近,負責防禦和偵查以太宮。而紅絲夢丘以及群青人數少,适合隐秘行動,因此負責穿過森林,收集切洛帝爾的碎片。
分配完任務,後三人與子爵、牧火和溫斯頓聚集在一起。
“巡溟官,既然已經達成一緻,還請告知切洛帝爾的事。”
群青雖依然有心隐瞞,但溫斯頓也大多知情,所以還是實話實說。
“四十年前,它在破碎後,曾經一分為四。”他看向溫斯頓,“是這樣嗎?教授?”
溫斯頓點了點頭,拿出一張地圖,“這是我憑借記憶,以及當年所得資料所畫的大緻地圖,雖然很簡陋,但是指示方向足夠了。”
群青在上面畫了四個指示地點,“大概是在這些位置,隻要一靠近,就能感覺到感覺到它的存在。我與你們各去兩處,怎麼樣?”
其餘幾人看過後,都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