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是太久了。”紅絲歎氣。
一直沉默的夜久此時開了口,“聽聞巡溟官可以鹽化萬物,在這裡是否能行?”
“夢丘先生有所不知,想要提取碎片,需要破壞樹木的物質之軀。但是鹽化隻是在表面附加鹽層禁制,無法将碎片提取出來。”群青搖了搖頭,回答道,“刀砍起不了作用,也是基于相同原因。”
“是這樣啊。”
雖然嘴上這麼說,夜久心裡卻翻了個白眼,群青這完全是在胡扯八道,隻是“夢丘”不應該了解這些,所以他也不好拆穿。
……這家夥在做什麼?他心中納悶。
難道……是在試探?
他瞬間背後一涼,聯想起此前自己也有過類似的懷疑,難道巡溟官真的發現自己的身份?
不可能。
雖說他沒打算保持這個狀态太久,沒有刻意去模仿,但夢丘和群青并不熟識,而且他也沒整天在對方周圍晃悠,所以被注意到的幾率很小。而且就算群青真的察覺到夢丘有異狀,也不可能直接懷疑到他的真實身份,因為兩者跨度實在是太大了。
所以,應該隻是他疑心生暗鬼。
他又略微有些放心下來。
幾個人面面相觑幾分鐘,夜久覺得不是辦法,隻能悄聲對紅絲耳語幾句。
“你讓我用那個?”紅絲皺着眉,“真沒有别的方法?”
“除非你想要再等七個小時。”夜久沖對方眨了眨眼,“況且,如此寬廣的試驗場,比先前的兒戲可好多了,你真的不想試試嗎?巡溟官和那些老頑固不一樣,他可不會盯着你不放呢。”
紅絲作為頂尖傀儡師,本就熱衷測試自身的控制力,因此就算知道那番話中有巧言令色的成分,卻還是很快被說動了。
她的指尖光陣流轉,須臾之間,一個影子悄然浮現在身後,狀如有翼的漆黑巨人,手部長有利爪,雙腿形似羊蹄,頭頂可怖的彎角,但全身卻纏繞滿了紅色的光線。
“…這是?”群青微揚起眉,流露出些許驚訝,“幼年體炎魔?”
“不錯,我在幾個月前抓到了它。”
“我略微聽說過,傀儡術雖然是将木石金屬賦予形體,但對于“歧诘支”一派的傀儡師來說,真正的聖杯,卻是改造并操縱萬物生靈,尤其是魔物。”
紅絲略微有些驚訝,“巡溟官果然見多識廣,竟然連如此隐學都有所了解,但請别誤會,我無意于那種旁門左道。眼前的這具傀儡,不過是被夢丘剝奪行動能力而已,換而言之,它那愚蠢的腦袋裡依然有着思維,要不是被線束縛住了嘴和喉嚨,恐怕會立刻将我們付之一炬吧。”
随即,她臉上浮現出怪異的微笑,“我這麼做,不過是為了彌補自身法術短闆,還請巡溟官不要問責。”
“紅絲小姐多慮。”
夜久旁觀着他們,心裡松了口氣。
他之所以慫恿紅絲,是為了讓巡溟官将注意力從他一人,轉移到他們夫妻二人身上——巡溟官本就愛好懷疑,短期内很難打消這點,但相比之下,如果他能讓對方認為,他與紅絲是一對“有見不得人秘密的夫妻”,那麼對方就也許不會再去考慮,夢丘被操縱或者附身之類的問題了。
深紅色的傀儡線淩空飄散,炎魔振翅飛入高空,降下如雨的火焰。
森林瞬間被點燃,任憑枝條如何試圖自衛,也無濟于事。
炎魔的火焰燃燒得特别快,不出半個小時,它毀滅了近處的森林,留下一地焦枯,又繼續向遠處蔓延。然後像先前那樣,光霧從灰燼處升騰而出,飛往某個方向,大概是正在重新積聚成光球狀的碎片。
一行人準備出發去回收碎片時,卻又察覺到情況有異——如此體量的法術波動,理所因當地,吸引了大範圍内魔獸的目光,導緻它們從遠處聚攏而來。
“它們是沖着炎魔來的,我還算熟悉情況,所以和紅絲把它們引開,然後夢丘你拿着罐子潛入樹林中心尋找。”群青立刻說道。
夜久點了點頭,這是對方的一貫做法,沒什麼問題。況且他不能真的操縱炎魔,又作為名義上丈夫,沒有讓妻子的單獨涉險的道理,所以于情于理,都是應該讓他擔任潛入工作。
“前方不便用馬匹,夢丘他恐怕會迷路,如何才能找到碎片?”紅絲問道。
“這個簡單。”
夜久從裝有第一枚碎片中的瓦罐中拿出少許光霧,施加過禁锢,将它做成了簡易的指向裝置——既然這些光霧會向中心聚攏,那麼它應該能帶着他,找到恢複原狀的碎片。
”那就開始行動吧。”群青話音剛落,卻想起什麼,叫住了欲走的夜久,“稍微等一下。”
他按碎了一枚袖扣上的黑曜石,将其按入某種配飾中央,然後将配飾塞進對方手裡,“就算此處燒焦後火勢小了些,但依然免不了高熱,這是絕炎符,可以幫助抵擋。”
夜久注視那個物件,心裡想起什麼,嘴角抽了抽,還是接過了它,“我記得舞會上巡溟官曾經佩戴過這對袖扣,看來是心愛之物,這麼做不要緊嗎?”
“沒關系。”群青毫不在意,又拿出一個玻璃瓶,冷不丁地在夜久頭頂淋了些液體。
它們冰冷又黏膩,帶着強烈的腥臭。
“什麼東西?”夜久惱怒道。
“魔獸的血。”群青解釋道,“考慮到前方的灰燼中,依然可能有遊蕩的個體。這麼做或許能降低被襲擊的可能性。”
夜久覺得自己似乎被耍了,盯了群青幾秒,卻隻看到對方眼裡的認真。
“……”
好吧,也許又是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