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牧火揚高了聲音,“你這個說法,可真是抽象。”
“不好意思,下意識使用了歧月支的玩笑話。”
紅絲繼續解釋起來,“說起來,你不奇怪嗎?既然它們的數量如此龐大,似乎無窮無盡,那麼為什麼不直接一次性一擁而上、将我們一網打盡?而是采用這種不斷出現的方式?就好像是在進行補充。”
”什麼意思?直接說。“
“我認為……被破壞了身體的屍蝠并未真正死亡,而是可以利用别的身體恢複行動力,就像某些特殊的靈肉傀儡那樣。如此一來,它們總數就能始終維持在一定數量,不會多,也會不少,因為操縱者的手就那麼多,正符合一直以來的情況,不是麼?”
“預備軀體那類?”
其餘幾人思索了幾秒,确實,這種情況在附身類或者操縱類的魔獸上并不少見,似乎确實有幾分道理。
但是,牧火并不想接受。
“你是傀儡師,觀點自然會有偏見,我們也不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得出結論。再者,就算真若你所說,那麼也不可能一瞬間就出現吧?”
“以太宮内部的地道有很多空間,如果是從那處而來,就不會觸發外界警報了吧?”天栀說道。
“不可能,我們占領以太宮時,豈有不被發現之理?”牧火冷哼一聲,“罷了,那三人失蹤,而我們又被圍困,我要和子爵大人去商量一下今後之事。”
他轉身離去,留其餘三人面面相觑。
浸音曲響起到什麼,走到紅絲身邊,有些遲疑地開口,“我……或許有線索。”
“……你?”
紅絲有些意外看着對方。
“請随我來。”
-
浸音曲把另外兩人帶到了附近的樹林。
四周一片郁郁青青,并沒有什麼屍蝠出現的迹象。
“這片區域的地底,我曾通過回音探測到,深處有大量的非土壤物質的存在。但因為它們的平均密度很接近水,所以當時我沒注意,但現在想來,或許……”
紅絲在周圍望了一圈。
“你說的那些可疑物體,具體是在什麼地方?”
“全部都在有那種奇怪蘑菇的位置。”
紅絲蹲下身,端詳着浸音曲所說的蘑菇:深紫色、表面有着自然開裂的、類似人臉的紋路。她想起那個在夢丘身體裡的不明家夥,就曾經對這種蘑菇很着迷,采了一堆塞在口袋,還大半夜不睡覺給它們選美。
那時她嗤之以鼻,但如今仔細看去,竟然覺那些花紋給人種很不舒服的、甚至是詭異的感覺,就好像一張張死亡面具——那是「懸星」家的古老習俗,以石膏倒模死者遺容,安裝在傀儡上陳列于收藏室,年少時曾給過她不少夢魇。
“看來,有必要把土地翻起來了。”
天栀揮動輕劍,龐大的樹根頃刻間破土而起。
他們站在一處溝壑邊向下望去,赫然看到副恐怖的場景——
數具、甚至數十具的赤裸的人類屍體,正被整整齊齊地埋在地底,如同被羅列在儲藏室的貨物。它們全部呈現垂直姿态、仰頭向上,嘴和眼中長出的紫色菌絲,連接地面上的不明蘑菇。
天栀和浸音曲立刻退開幾步,嘔吐起來。
“它們……它們難道就是你說的預備□□?竟然全部都在這裡。”
紅絲也愣住了,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若是先前出現的屍蝠全部都潛藏在近在咫尺的地底,那确實能解釋,結界沒探測到大規模移動的原因……但從另一角度,為什麼他們絲毫未見泥土翻開的痕迹?
正在這時,仿佛是解答她的疑問,其中一具屍體動了起來。
它并未直接爬出地底,反倒是開始縮小、仿佛内部髒器正在被抽走;而那根從嘴裡延伸而出的菌絲則變得壯碩、如正在吞咽的蟒蛇般扭動、軀體隐約勾勒出獵物骨骼的形狀,輸送至上方的傘蓋。
很快,屍體便徹底萎縮、如同幹癟的水果。
而地面上的蘑菇卻飛速長大,表皮被血肉填充,呈現出人形;而那人臉似的花紋,也在此刻變得栩栩如生,成了新的臉——它們竟然會将屍體的肌肉和骨骼整個從皮膚下吸出,通過菌絲輸送至地面,然後以新的表皮覆蓋、最終成為屍蝠。
見到這幅場面,天栀和浸音曲又吐了一地。
紅絲雖然保持冷靜,卻亦有些不忍,然後她想起什麼,立刻環顧四周,心生出無盡的寒意。
這種人臉蘑菇可不是附近樹林才有,稍遠些的山坡、阿伊索格村,甚至是山腳附近……甚至可以說是随處可見。
若是每個“人臉蘑菇”的底下,都埋着這樣的一具屍體……
那麼,到底是有多少屍蝠?
-
“如今看來,全部殺死它們,并不現實。”
“那麼我們能做的,便隻有兩件事:一,盡量将附近的屍體挖出,二、不殺死,以束縛代替,防止它們再次轉生。”
“但這麼做,又能堅持多久?切洛帝爾高懸,光是維持現狀,就已經是非常艱難。”
“确實。”紅絲看向子爵,“巡溟官曾以摧星弩擊毀切洛帝爾,又請求神城投影下霧海結界,我們是不是也應該用相同的方法?”
子爵低着頭,沒什麼反應,直到被沙華輕輕推了推,才如夢初醒,“抱歉,有點走神。”
“我們需要神城的幫助。”
“啊……好。”子爵依然心不在焉,“我去聯系東庭伯爵。”
-
作戰會議結束,衆人在沉默中解散。
他們各自的臉上,此刻都流露出憂心忡忡之色。
浸音曲快步追上天栀。
“放心吧,你不在場的時候,我會讓我的同伴照顧天樨和天楸,不會有事的。”
兄長失蹤,弟弟妹妹尚且年幼,天栀此刻不得不挑起大梁,但她自己也受着傷,因此顯得有些疲累,“啊,謝謝,他們年紀尚小,沒見過如今局勢,恐怕是會害怕吧,更何況……”
“怎麼了?”
“沒什麼,或許是我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