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鎖驟然收緊,夜久整個人再度被狠狠拉回地面。
“……好痛。”
他被摔得頭暈眼花,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怎麼可能,為什麼拉不斷?
他低頭看着餘下的那條鎖鍊,好幾秒後,才意識到自己……又失敗了。
頓時,他怒火攻心,氣急敗壞地飛撲向群青。
生性散漫的他,極度厭惡被束縛,像這樣三番五次被對方控制、每次都是在得意之時被打回原地,就像一隻剛開屏的孔雀突然變成落湯雞,這實在是超出了他心理的承受範圍。因此,就算剛才的劇烈掙紮導緻全身疼痛難忍,他也毫不猶豫地與對方扭打起來。
好在群青也已經受傷,因此撿不到便宜。
兩人誰也沒力氣念咒語,隻能“你掐我的脖子,我揍你的臉”這樣,赤手空拳地在泥土上滾來滾去。
足足幾個回合後,群青才終于找到機會,迅速用鎖鍊纏住夜久的脖子和手腕,再度把他制服。
夜久整個身體被壓制着,臉警貼在冰冷的泥土上。
他臉上欲哭無淚,内心非常崩潰。
“這是到底怎麼回事?!”
群青重新松開他,喘氣兩聲,躺倒在另一邊。
“你說的那些都對,但并不完全,因為束縛的強度本身,也是與當初所使用的觸媒直接挂勾:被束縛者身上的觸媒越多、觸媒與被束縛着的關系越近,束縛效果就越強。其中效果最為強力的,就是被束縛者本身軀體的一部分。”
“換句話說,其餘三根鎖鍊其實是障眼法,“風”之鎖鍊才是最為重要的那一條,我隻不過是故意留下缺點,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而已。果不其然,你這個愛鑽空子的笨蛋相信了。”
“……”
夜久仔細回想着,當初群青給他套上鎖鍊時,所說的那些話——”地“的媒介是一種蘑菇,”水“的觸媒是魔獸的鮮血,”火“則是黑曜石……等等,但是”風“呢?”風“是什麼?對方沒有說過。
”風的觸媒,就是你的羽毛,雖然你本身不使用風之元素,作為自然的基石,随着每一次扇動翅膀,它自然而然會附着在上面。“
“哈?不可能!”夜久不相信,“我的本體根本不在守垩原,你怎麼會有機會拿到我的羽毛?”
“……”
夜久意識到什麼,表情有些僵硬,“難、難道是…無光之溟的時候?你居然還保留死人的……羽毛?這也太變态了吧!”
“……”
“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真的?你這也算是正義的夥伴嗎?”
沉默幾秒後,群青清了清嗓子,“随便你怎麼想,反正你是不可能在今天内掙脫它的,遲早放棄吧。不過不放棄也行,改變不了結果,隻是浪費你的力氣和心情,我沒損失。”
聽了這話,夜久終于徹底絕望。
他開始破罐破摔,從其他角度開始對群青進行最後的聲讨,“我說你……怎麼就這麼冥頑不化呢!”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難道要永遠保持這種狀态嗎?你要強迫我永遠在夢丘的身體裡住下去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夢丘會被你害得多可憐啊!你也太壞、太自私了!”
群青翻了個白眼,絲毫不理會這些道德攻擊,反駁起來。
“把夢丘拉到我們之間的人是你,别想着抵賴到我的頭上。而且他已經死了,死人怎麼還能說可憐呢?反正你死心吧,我是絕對不可能解開鎖鍊把你放跑的,我會把你鎖上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直到我能回到阿卡迪亞,找到你的本體所在。”
“至于現在,你想去看那熱鬧?簡單,先讓我恢複。”
“……”
群青這幅油鹽不進的态度,讓夜久眼前一黑。
他覺得未來一片黯淡。
-
沙華坐在子爵的床邊,俨然是憂心所愛之人的溫柔模樣。
數年前,她借助多渠道的力量,以隐民之身結識了下級貴族之女“沙華”,達成了複雜的條件後,她成功附體在對沙華上,取代了對方。然後她通過遊說沙華的父親,成功将自己聯姻給了家族的世交,也是當時剛剛世襲到夏山爵位的絢葉。
當時,絢葉處境卻極為尴尬,雖然并非纨绔子弟,但确實缺少才能。他的母親擔心他敗光财産,才會把積累的私産全部留給了他的妹妹,直接導緻他在領主之列中,根本擡不起頭來。
換而言之,這種人會急于證明自己,比較容易操縱。
好了,如今長青泉已經被找到,而且夕恒和牧火也完成了他們的作用……是時候進行收割了,她想。
沙華沒有再看子爵,起身走出帳篷,去面見那些布洛尼茨格王公貴族。
按照約定,在短暫的祭祀後,子爵會帶領他們前往不老泉。
紅絲在一旁看着她,神色流露出不贊同,“子爵受了重傷,也要繼續麼?而且現在牧火、天槲、天栀、夢丘和浸音曲團隊都不在營地,隻有天樨和天楸,萬一不老泉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我認為事不宜遲。”
“他不在,就由你負責嗎?恕我直言,你雖然是他的未婚妻,但似乎并沒有這種權力。”
沙華注視着對方的眼睛,柔聲解釋,“我有絢葉的委托書,他不在時,我會成為他的代理人,這是證明的文書。所以現在,我會代替他行使“落月之環伯爵”的權利。”
“……”
紅絲接過羊皮卷,仔細檢查。
确認有效性後,她沒辦法,隻能側身讓位,隻是目光卻始終未離開。
在沙華的帶領下,一行人前往“落月之環”深坑的底部,将侍衛等人留在外圍後,王室成員繼續向前,直至目标位置。
被隐藏的純白祭台浮出地面。
它雕刻着月亮的花紋,形似某種華麗的噴水池,中間是一樽舉着水罐的少女雕像。清澈的水從水罐中流下,雖然看似平淡無奇,卻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這難道就是?”
“是的,國王陛下,這就是不老泉。”沙華微微傾身行禮,“很久之前,他被入侵者,假伯爵安努維斯隐藏了起來。因此,我們得到這裡後,不得不花費了好幾天的時間,直至幾分鐘前,才解開封印。”
國君似乎沒聽她的話,隻是推開侍衛,顫顫巍巍地邁開腳步。
蒼老的面容上留下淚光。
“我、我得到救贖了。”
沙華輕柔地笑着,如同那片落在凍死的花鹿鼻尖的雪花。
“是的,國王陛下,您得到了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