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卷中記錄了「隕王」得到力量的過程。
很久之前,海上有一座孤島,上面住着一群島民。因為火山爆發,島嶼即将被熔岩淹沒,島民想要逃難,但唯一的出海口,卻被一條奇異的巨蛇占據:它的身體兩端各有頭顱,一個頭噴酸,一個頭噴火,都愛好食人。因為沒有尾巴,所以那雙頭又互為便門,因此為了公平,總是輪流負責進食和排洩。
為了族人的生存,當地首領的兒子想要殺死巨蛇。
但面對那兩個頭,他若是穿上藤甲,則被火焰灼燒,若是穿上鐵甲,則會被酸液腐蝕。
屢戰屢敗後,他終于想到了一個方法。
他從山裡挖來一種特殊的粘土,混合了大量食鹽和牛血,捏成數百具泥偶,堆放在巨蛇的必經之路上。
巨蛇回家時,被那血腥之氣吸引,兩個蛇忘記了平日裡的合作,貪婪地吞食起泥偶。囫囵吞棗地吃完後,它又因為裡面的鹽分而口幹舌燥,于是轉而去喝河水。
粘土遇水,在蛇腹裡不斷膨脹。
兩個蛇頭都難受萬分,都怪對方吃得太多,不願意把剛吃進去的食物吐出。僵持之下,噴酸液的蛇頭隻能先做出妥協、開始嘔吐。
青年變趁機穿上鐵甲,頂着單頭噴出的火焰,成功殺死了它。
他剖開蛇腹,發現裡面全是受害者腐爛的殘骸。除此之外,還有兩顆種子,其中一顆照耀到陽光後,瞬間長成了參天大樹。
民衆歡呼着慶祝勝利,采下大樹的枝葉,做了一頂桂冠送給青年。
帶上桂冠的瞬間,青年頓時感到力量在身體裡流轉,仿佛是受到了某種祝福。與此同時,其餘的樹杆轟然倒地,變成了一艘天然的木船。
于是,島民便乘坐着這艘木船,離開島嶼、度過海洋,登上嶄新的大陸。在青年獲得的祝福中,他們殺死了新大陸上的所有魔獸,并且建立了新的王國。
青年被稱為了「隕王」,而民衆的後代,就是如今的隐民。
與那份羊皮卷一起被發現的,還有一枚球狀物體。
經過研究後,棘鳥發現它是枚種子——或許,是當時那兩顆種子中餘下的那個。
當然,單單從這些内容,她自然無從得知真假,而且就算不是杜撰,那也已經是數千年之前的事了,不再具有任何現實意義。所以她沒當真,隻是将那顆種子當做了護身符,随身攜帶着。
直到幾個月後。
因為垂天院的圍追堵截,棘鳥在潛逃過程中精疲力盡,不慎爆發了瘋血症。正當她絕望之時,那枚種子突然發出微光,隻是一瞬間,就治愈了她。
至此,她開始相信隕王的傳說,并且認為對于隐民來說,一條道路已然清晰地浮現——
種子還活着。
隻要它能發芽,「隕王」就會重現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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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已經過去太久,要讓一顆數千年前的種子發芽如同天方夜譚,但翻閱古籍、以及隕王留下的其餘手記後,棘鳥找到了一個或許可能喚醒種子的方法——
所需要的東西主要有三樣,分别被代稱為“泉”,“壤”,和“光”。
其一的“泉”,即為神之血。
現存的神之血本極為稀有,而且大多在垂天院和領主的掌控之中,但棘鳥經過不懈的尋找,終于發現一個被世人遺忘的可能性,那便是守垩原的雙月之丘:按照與諸神同一時代的隕王的記錄,深空諸神中的一位曾在那裡受傷,所以很可能無意中流下一滴血,卻沒有被加入正式記載。
托人去守垩原調查了當地不老泉的傳說後,棘鳥認為有一些可能性。
為此,她盜取了“沙華”的身份,潛伏至絢葉身邊。
通過僞造信件和遺書,她成功使這位年輕貴族誤認為,其先祖曾經居住在守垩原受封領主。于是,出于對權利的渴望,絢葉起身前往了雙月之丘。
為了讓這個謊言更為完整,棘鳥同時聯絡了布洛尼茨格的現任國君:這個國家在過去幾百年屢屢改朝換代,雙月之丘的曆史已經難以考證;再加上現任國君已入耄耋,隻要以不老泉為誘餌,就幹脆承認了那段由她僞造的曆史,并宣布絢葉合法繼承伯爵之位。
以此為基礎,尋找長青泉和不老泉的探索隊,便結成了。
其二的“壤”,則為人之肉。
具體來說,種子的生長需要至少人族和神族各一名,作為初始的養分。
從最開始,她便選定了目标,天楸:這個少年是自然力的使用者,卻沒有天槲和天栀那種超絕的洞察力,因此她認為,把他用于培養種子的成功率最高。當然了,天樨作為天楸的同胞妹妹,當然也很适合,隻是因為同為隐民,所以沙華不予考慮。
至于人族那裡,擁有“王”之名的人自然是最優異的祭品,所以她把布洛尼茨格的國君騙到了雙月之丘,然後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第三的“光”,其為星之光。
這是最難的部分,因為沒有任何其餘選擇,隻有神印。
現存的神印數量本就不多,位于守垩原的更是隻有一個,那就是群青所持有的「辰骨」。但想到這個人殺死了隕王、又從無光之溟歸來,棘鳥就覺得毛骨悚然。
但還好,她早有準備。
為了向群青複仇,在很早之前,她就以某種方法策反了牧火。而且通過隕王留下的痕迹,她也找到了偷取利用神印的法咒——但很快,她又面臨新的問題,神印畢竟是深空賜予的,因此就算有偷取的方法,人的力量依然遠遠不夠。
正當她為難之際,同屬重燃之核的「喚靈騎士」提出了解決方式:「死者之匣」
這是非常古老的星器,也是死靈印的載體。
隻可惜,隻能使用一次。
“就算隻是普通人,如果有十二個出犧牲的話,就算是諸神賜予的神印,也能被暫時偷走吧。”
「喚靈騎士」站在她的身側,語調似有玩味,“黑聖女、「哀歎騎士」啊,這些人為了你,可以毫不猶豫地去死呢,即使是為了一個……就連你無法保證絕對成功的計劃。”
“所以,告訴我,你會怎麼選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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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鳥站在那棵黑色巨樹下,望着重傷的夜久。
她曾面臨過一個艱難的抉擇:憑借那枚死靈印,以及十二個人的生命,她可以暫時盜取神印,換取讓那枚種子成功發芽的渺小希望;又或者,繼續自己曾定下的目标,百分之百殺死群青,完成複仇的夙願。
兩者隻能選一。
”現在想來,當時就做了下那個決定,真是太好了。“
她喃喃地開口。
”為了我的族裔,我強迫自己忘記你的恩義,強迫自己放下對巡溟官的仇恨,也強迫自己去背負起十二個人的犧牲……所以現在,我好像就能很輕易地放棄你了。“
”隻是,我依然很難過啊,但你會嗎?也許不會吧?事到如今,我好像終于理解,當年聖土所說的話了……”
“是啊,你是兇星、是天災、是空虛的怪物,但唯獨不是我曾經想象的那個人……但沒關系,今天過後,我們依然會在錯覺裡回憶你。“
黑色荊棘垂落在她的指間,自行彎曲成冠冕。
屬于“沙華”的容顔開始變化,漸漸顯露出另一名女性的外貌:皮膚蒼白,雙目幽深,黑色長卷發垂落肩膀,散發着憂郁卻堅定的氣質。
“諸神從未憐憫世人,驚雷也無意再度落下,因此作為人、作為隐民,我在此道别過往,因為它們的延伸之處并無樂土。”
她站在廢土之巅,托起荊棘冠冕,親手戴在自己的頭上。
“從現在起,我即為第三任「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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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力量漫溢着,天空漸漸暗下來。
烏雲從四面八方聚集、醞釀起暴雨,然後又凝聚成冰冷的雪花,慶祝着這無人道賀的加冕。由于長青泉被抽幹,舊日塵的影響也再度顯現,在黑獸的吐息之下,所有人都感覺喘不過氣,力量也逐漸被抽走。
與此同時,似乎有什麼強大的能量,正在那棵黑樹裡被醞釀着。
冰冷的雨點打在群青的臉上,血液順着雨水汩汩留下,帶走大半的體溫,他在冰冷中努力睜開雙眼,瞥着夜久,輕聲嘲諷起來。
“看來,你之前憑借一句“讓隕王重新降臨此世”,就認為她是想複活你,根本就是你自作多情、理解錯誤啊。”
夜久的脖子還在劇痛,所以就算聽到這風涼話,也沒辦法跳起來反駁,隻能有氣無力地哼哼,“哈……?你這麼什麼語氣?”
“沒什麼,隻是突然發現,你的人緣好像也和我一樣差,所以心裡平衡了罷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