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K市某處。

……

紅棕發的女孩回過頭。閃耀的鎂光燈下，她的黑眸像是彙聚了萬千星河，閃閃發光，與她懷中捧着的冠軍獎杯相得益彰。

明亮的。幻夢一般的。

張佳樂清晰地重溫着這個場景。

“張佳樂，我們是冠軍！”容燕在沖他喊。

晶瑩的淚光閃閃發亮。是她的眼淚還是我的呢？張佳樂想，在他和容燕一起舉起那個冠軍獎杯的時候，他的心情又是怎樣的？

他還記得。那是無窮無盡的喜悅、極度起伏跌宕的比賽結局帶來的震撼……

張佳樂緊緊将女孩擁入懷中。

那一刻，還有釋然。

他逐漸偏執的對冠軍的渴望，終于在奪冠時刻被化解。原來百花戰隊在失去了他之後，在容燕的帶領下仍然具有登頂的實力。決戰結束，榮耀的标識在屏幕上打出來，仿佛有某種沉重的擔子也自他身上卸下。

張佳樂獲得冠軍了。第七賽季，百花戰隊終于以一種勢不可擋的态勢橫掃整個聯盟，豪取冠軍，他的夙願終得實現。

接下來……

畫面一轉，是女孩居高臨下面對他的樣子。她頭發散亂，在額前遮遮掩掩，唯有那雙目透亮又銳利，帶着深切的痛苦。

“張佳樂，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退役啊——！？”

她終究還是無法理解張佳樂的心思。她永遠也不會曉得她在張佳樂心中的地位。

容燕之于張佳樂，是什麼樣的存在？是他前路渺茫的光，是他幾近走投無路時伸出的手。極具潛力的後輩，榮耀史上的第二顆啟明星……種種媒體說辭不勝枚舉，可對于張佳樂本人來說，容燕是他的搭檔，也是靈魂伴侶。她懂得他的幾乎一切。

為此張佳樂決定要付出一切成全她。他知道，隻要他還在百花一天，容燕就會永遠地被拿來同他比較，即使這種競争也是毫無意義。

他想要她成神，并且一直認為，這樣是對她最有利的選擇。

可是……

張佳樂茫然的看着眼前少女的模樣。悲痛欲絕，眼裡甚至燃燒起了恨意。

這真的是……合理的結局麼？

鈴聲響起，張佳樂倏地從夢中驚醒。

明亮的日光從窗外傾瀉進來，已是日上三竿。坐在床上的青年動了動，一縷陽光撫上臉頰，照亮了他近乎疲憊的面頰。

這是他離開百花，也是離開容燕的第四天。

拿下了冠軍，又成全了心上人的名聲，為什麼他還會感覺少了什麼呢？

張佳樂歎了口氣。拿起吵醒他的電話，手機屏幕上顯示着“大孫”兩個字。

壞了。這孫哲平肯定是來指責他的。

這麼想着，張佳樂心中煩悶更甚。接通電話，放到耳邊。

他迎來的卻是一陣良久的沉默。

時間久了，張佳樂有些坐不住。他正想開口說點什麼的時候，孫哲平說話了。

“你的兩個願望都實現了。”

他有些低沉的嗓音透過電流有些失真，聽起來不辨喜怒。張佳樂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他抿了抿嘴，突然也不知該從何答起。

“嗯，”張佳樂簡單地答着，垂下了頭，思考了一會，“……其實，我現在很迷茫。”

他最終還是說出來了。雖然有種挫敗感，但說出來之後，張佳樂還是松了口氣。

“呵。”孫哲平似乎是笑了一聲，“早就知道。你倆、尤其是你，倔得十頭驢都拽不回來。”

張佳樂怼不回去。他說的是事實。

“就這賽季末，你倆都是要破釜沉舟的狀态。你有點情有可原，畢竟第二賽季出道，說不準哪次比賽就是你的最後一場比賽，臨走前想拿個冠軍也正常。”

到了說教時間，孫哲平完全不留情面，“啧…但容燕那家夥也不知道為什麼，有種莫名的緊迫感。季後賽這段時間，她都焦慮成什麼樣了，都有種這賽季不拿冠軍就退役的架勢。”

是啊。她明明有很多的餘地。

隻要容燕想，她的職業生涯還有會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很多人看不出來她對這賽季冠軍的執念，即便有人能看出來，也大多都不理解。她才剛剛出道，何必急于求成？

可張佳樂知道。他的容燕經曆過那些，她知道這個賽季末張佳樂原本會退役，而且就是因為苦苦不得冠軍的心灰意冷。

容燕想給他拿個冠軍，所以才會在最後奪冠的時候對他說“這是你的獎杯”，對第七賽季冠軍的執念也是因為想讓他留下來。

他讓她失望了。

“最後也隻能鬧成這樣。那時候無論誰跟你們說，你倆沒一個會聽勸的。你也是，隻有你自食惡果之後才會懂得反省。”

孫哲平繼續說着，“你太理想主義，也太偏激。細想你也明白，容燕真的需要你為她做最後的加冕麼？相反，比起那些虛無缥缈的人氣和頭銜，她更需要的是你。”

“她心底是自卑的。甚至她覺得自己配不上你。”這個百花的前隊長聲音平靜地說着，“而你，想讓她真正愛上榮耀，而不是為了你打榮耀。潛意識你也無法承受這份來自她執念的負擔，所以選擇退出。”

一語中的。

張佳樂啞然。孫哲平分析的一針見血，他看得比這兩個當事人明白多了，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你不會對這個決定後悔。但現在…”孫哲平頓了頓，“你真正悟過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