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薛寒山的話音落下,章韫心裡頓時泛起一陣苦澀……
随着章崇德去了西南已經半月有餘,卻沒有半點的消息傳回京城。
所以魏氏自從章崇德走後,總覺得心慌,時常半夜從噩夢中驚醒,出一身黏膩的冷汗。
就這般折騰了半月,以至于她的身體開始變得虛弱起來。
與此同時,西南。
自那日燕楚夜襲無果,并遭到章崇德和鐵甲衛擊退,所以他們最近并沒有什麼動作。
範舟帶着其餘大軍也到了,雖說中途出了點問題,但還是馬不停蹄地趕到了西南。
西南的氣候不比京城。
此地奇山險峻,時有狂風呼嘯,風沙極大,已是三月時節,但此處氣候仍然寒冷。
所以這一路走來,有不少的将士因受不了這地方的氣候,出現了各種病狀,因此這才遲了三日左右。
也幸好這三日燕楚并沒有發起大戰。
西子城外。
章崇德帶着鐵甲衛過來的時候,範舟已經早早的在城門等候。
“生病的将士們,怎麼樣了。”章崇德利落的翻身下馬,他見到範舟的第一句話就是了解大軍的情況。
範舟從他手中接過缰繩,跟着他往城中走去:“痊愈了一半,其餘一半,現如今被安排在了城中醫館,軍醫已經在為他們治療了。”
因為燕楚的突襲,章崇德他們并沒有去西子城。
所以當範舟剛趕到西南後,他就帶着大軍探清了城中的情況,發現确實是一座空城後,才帶着大軍暫時駐紮在了城中。
章崇德了然,這才轉頭對範舟說道:“你這一路也辛苦了。”
範舟爽朗一笑:“這是末将職責所在。”
章崇德拍了拍他的肩:“這次随行軍隊,至少有一半都是新兵,不适應也正常,但這身體素質也太差了,等到回去了一定要對他們加強訓練。”
他一想到此次大軍出行,還未正式上戰場呢,就有一半先自己病倒了,心中不免有些窩火。
“罷了,還是先打了勝仗,再議這些。”章崇德搖了搖頭,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不再提這事兒。
範舟将章崇德帶去了此前早就逃跑的西子城知府的府衙,暫時作用為軍隊指揮處。
範舟本想着讓章崇德去好好的休息下,但章崇德覺得這幾日燕楚沒有動作,必定是在謀劃着什麼。
他怕燕楚在大軍才安置這個時候,來殺個措手不及,所以必須要盡快的制定好作戰計劃。
因此章崇德拒絕了範舟的好意。
西南白天雖然常有風沙呼嘯,但當步入夜晚的時候,風沙漸停,月上中天,将整個西南的天都照出泛起幽深的藍色來,叫這荒涼之地,平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不少的将士聚坐在一起,圍火賞月,思念起遠在京城的親人。
“我們會平安回家嗎?”其中一個人突然問起坐在旁邊的人。
“一定會的。”被問到的那人回答他。
“要是回不去了,你可以把這封信帶給我母親嗎?”他像是沒聽到那人的回答,又伸手從胸前的衣襟處拿出一封信,遞給那人。
章崇德忙碌了一整天,直到此刻才終于閑了下來。
想着去軍營裡轉轉,他剛走到此處,就聽見了這些話。
“還沒開始大戰呢,你就已經在想着交代後事了,當真是沒出息。”章崇德冷不防的出聲,将衆人吓了一跳。
紛紛站起來行禮喊到:“将軍。”
章崇德沒管其他人,反倒是盯着剛才遞信的那人,冷聲說道:“若是真想給自己的家人報個平安,就在戰場上努力活下去,親自回去說了那信上的話,才算是好兒郎。”
聽到章崇德的話,那人明顯一愣,他沒想到這些話都被人聽到了。
他仔細琢磨着章崇德剛說的話,發現也不無道理。
還未開始就杞人憂天,那他算什麼将士,隻有敢上戰場,凱旋歸來的才是真漢子!
想通此事,他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憂慮,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并向章崇德投去感激的目光。
還未等他說話。
就聽章崇德嚴肅道:“大半夜的不睡覺,都圍在此處,是想繞着這城跑十圈嗎!”
吓得衆人一改之前的悠閑姿态,立馬紛紛逃竄奔回帳篷。
次日清晨。
章崇德早早的就起了床,召了範舟,去了府衙。
章崇德看着範舟指向面前桌上的沙盤作戰地圖。
“西南險峻,燕楚之地又常多高山,所以此處對燕楚極為有利,而北晟平坦,不擅長這種戰地,因此這種地勢于我軍而言并無優勢。”
他想了一下又說。
“燕楚這次大概有八萬兵馬,我軍在人數上或許能夠以少勝多,但問題在于此次随行将士,有近一半是新兵,他們不過才訓練幾月,就要與燕楚派來的精兵相戰,怕是不堪一擊。”
範舟聽着他說的情況,也的确是如此,因此他并沒有說話。
章崇德再次指向一處峽谷,說道:“同時也好在西南地勢多變,這處峽谷地勢相比平坦,可以選取此處為點,再利用高處派上弓箭手,或許能将燕楚一舉拿下。”
範舟朝他手指的那處地方看去,“此處确實能選擇一個點。”
他停頓了一下,說道:“可我們能想到此處,燕楚也必然能想到,他們總不會上趕着來這峽谷,等着被我們圍殺吧。”
章崇德當時在選擇這峽谷的時候,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仰首爽朗大笑出聲:“所以我們不僅需要地利,也要有人和,我們得将他們引來此處。”
範舟怎麼也想不通如何一個地利人和,他焦急的看向章崇德,“你快别賣關子了,到底怎麼一個方法。”
章崇德見範舟這般着急,正色道:“派一支小隊,誘敵深入。”
範舟聽後瞬間瞪大雙眼,但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因為此刻也确實就隻有這一個辦法。
“何時行動?”範舟問他。
“糧草如今還剩多少?”章崇德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又問了範舟一句。
提及此事,範舟心中咯噔一下,低頭支吾不語。
章崇德雙手撐在桌上看着面前沙盤,思考這支小隊應從哪處出發比較好。
然而過了許久,他都沒聽到範舟回他關于糧草的問題。
章崇德眉心一跳,隐隐感到事情不對。
因為範舟素來是個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人,但如今面對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他卻猶豫了半天,都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想來定是糧草出了什麼問題。
糧草問題關乎重大,章崇德瞬間直起身,走到範舟的面前,冷聲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範舟見章崇德正死死的盯着自己,有種沒得到答案就不會罷休的樣子,這才說道:“自你先離開後,我們第二日就和運送糧草的軍隊相彙合,但是随着大軍前進,等快到西南時候,我們就已經用掉了三分之二的糧草,如今已經所剩無幾。”
聽到範舟的親口回答,章崇德不免有些疑問,此行人數衆多,因此朝廷批下了大量的糧草,按理來說半月不應用的這般快。
隻聽範舟又繼續說起:“聽到士兵來報的時候,我也不免驚訝,但當我親自去看時,卻發現那些運來的糧草,隻有最上面是正常的米面,中間的是大量的沙子和米面相摻,甚至到了最下邊全都成了沙子。”
随着範舟的話落,章崇德的疑惑也被徹底解開。
他頓時怒火中燒,沖上去揪起了範舟的衣領,雙目欲裂,咬牙切齒的問道:“你說,糧草全都成了沙子?”
範舟被他揪住了衣領,氣兒都快喘不過來了,整張臉憋得通紅,“是。”
章崇德再次聽到他的答案,怒道:“你不說糧草你檢查過了嗎!”
“我那天隻是看都擺放好了,所以并沒有細查。”範舟的聲音,霎時如細蚊一般,他小聲說着當日的情況,不敢偏頭去看章崇德。
“嘭”的一聲。
範舟被章崇德一拳打了過去,撞倒了旁邊擺放的花瓶,落在地上摔了個稀碎。
範舟坐在碎瓷堆裡,不敢起身,雖然他不知道糧草是什麼時候換的,但這件事确實跟他也有關系。
章崇德努力的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卻發現根本無濟于事。
于是他将怒火全部都發洩在旁邊的柱子上,拳拳落下,生生的将那紅木柱子砸出了一個坑來,手上鮮血直淋。
那可是十萬人馬的糧食,活命的糧食!就這麼全都沒了……
可當他冷靜下來之後,細想去,能将這麼多糧食全都悄無聲息的換掉的就隻有一個人,戶部王知。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過糧食。
整個朝中能夠指使王知的也就隻有兩個人,皇帝和丞相。
終究還是章氏功高蓋主了,才會惹得皇帝忌憚,竟不惜一切代價,讓這無辜的十萬人都做了陪葬!
章崇德想到此處,現如今自己都是這個情況,那麼京城那邊也必定是出事了。
長信宮。
自從李徹要殺子,整個長信宮,除了從小長大的秋荷,其他人章韫誰也不信。
于是章韫把他們全都趕走了。
因此往日華麗富貴的宮殿,開始逐漸變得的冷清起來,院中的雜草沒了人收拾也長到有腳踝那般高了,隐隐約約的透漏出一股衰敗感來。
事實也确實如此。
這幾日章韫的身體越來越差,起初隻是昏迷一小會兒,最近卻是能沉睡整整一天。
薛寒山也每日都來,但為了避人耳目,所以他每天夜裡才來,是以他每次見到章韫,她基本上都不怎麼清醒。
一如既往,夜裡,薛寒山又來了長信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