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天邊泛起魚肚白,飄渺朦胧的霧霭随着太陽的升起,在空中浮動,最後四散開來,霧散開後才使得若隐若現的繁華京城,終于一點一點的露出了它的全貌。
随着東方的第一縷陽光穿過雲層照在大地上,京中小巷四處的家畜,一個接一個的都醒了過來,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各種叫聲此起彼伏,交交錯錯,喚醒了還在睡夢裡的人。
安靜了一晚上的京城,又開始慢慢的熱鬧起來。
陽光再次透過牢房的小窗,聚成了一束光落下來,照清楚了空中四下飛舞的塵埃,金光閃閃。
章缙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感受到一陣刺眼的光照向了自己,他開始慢慢的睜開眼睛,适應着從黑夜到白天的轉變。
直到眼前的景物全部清晰起來,他才擡眼朝着頭頂的那束光看去。
金色的陽光為這死氣沉沉的大牢裡注入了一點兒的生命力。
就好像是困境裡的人終于看到了新的希望。
他伸出手去想去抓住那束光,他明知道是抓不住的,卻還是想給自己一點的希望。
感受到手上真真切切的傳來輕柔又溫和的日光,章缙頭次感覺到陽光也可以是這麼真實的。
好像之前經曆過的都是夢一場,隻要他從夢中醒來,他仍舊還是那個恣意灑脫不問世事的章二公子。
遠處傳來陣陣的腳步聲,将他心中最後的一點幻想猛然打滅。
章缙用手撐地,他慢吞吞的站了起來。
聽着腳步聲距離他越來越近,章缙的眼神充滿了警惕,身體緊繃,連着手心也開始微微出汗,他悄然地向後退了幾步,準備随時應對着即将來臨的未知危險。
蓦然,他眼前出現了一張陰柔俊美的臉,烨若神人,身上穿着富麗名貴的衣料。
與這陰冷潮濕的大牢格格不入,他顯得格外的突出。
章缙自然是認得将他們抓進這暗無天日的大牢的兇手。
馮嚴青看到他這般警惕的模樣,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慢慢的染上了幾分笑意。
他本來是想殺了這孩子的,沒想到魏氏竟然保住他的一條小命。
“又見面了。”馮嚴青站在大牢的走道,這麼對他說道。
通過這幾日,章缙也知曉皇城早就變了天了,出了這麼大的事,皇帝什麼反應都沒有,反而全都是面前的這個人掌控着一切。
所以當他見到馮嚴青的時候就明白,魏氏的死跟他是脫不開關系的。
心頭的恨意頓時湧上,章缙握緊了手中的拳頭,他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厲聲質問馮嚴青,“你把我娘怎麼樣了!”
馮嚴青突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恨意朝自己襲來,如同洶湧澎拜的潮水一般,壓得他有點緩不過氣來,看向章缙的目光瞬間變得淩厲,他緊緊的盯着被關在牢房中的章缙。
心中已經明顯起了殺意,直覺告訴他,這個孩子不能留,日後必成大禍。
但現在關于章缙流放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他不能在此刻殺了他。
馮嚴青的眼神暗了一瞬,右手的食指輕輕的摩挲着手上所帶扳指的紋路,感受到指尖傳來的絲絲涼意和玉上的花紋。
此刻殺不了不代表路上沒有機會。
他突然心中就想通了,神色又恢複了來之前的樣子。
“你娘啊。”馮嚴青裝作思考的樣子,來回踱步。
提到魏氏,章缙的心頭一緊,神經高度敏感。
好半天後,馮嚴青才表現出一幅剛想起來的模樣,他用着幾乎是玩笑的語氣說道:“好像是被我賜了一杯鸩酒,死了。”
他說話的模樣感覺極為平靜,就好像是捏死了一隻螞蟻一樣輕松,看不到半分絲毫的愧疚。
章缙被他這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一下激怒,雙目猩紅。
他恨不得現在就能沖上去将面前的殺母仇人親手手刃。
但他此刻被關在裡面,不僅什麼都不能做,而且憑他現在這副手無寸鐵的樣子也不能做出什麼來。
章缙深深的感受到一種無力,從心裡逐漸遍布全身。
陰暗的大牢,從四面八方時時刻刻的傳來一股說不清的古怪味道,空氣渾濁。
馮嚴青在這兒待了不到片刻,就眉頭緊鎖。
他急忙轉身朝外走去,想去呼吸外邊幹淨清新的空氣,卻是沒忘正事,繼續吩咐着帶過來的人,“把他押走。”
章缙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人鎖住了雙手和雙腳,他們又繼續給他的脖子上套上了枷鎖。
章缙瞬間就動彈不得。
他被這些人押着跟在馮嚴青的身後。
直到出了大牢後,章缙這才發現周圍聚齊了百官,一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冰冷的箭矢一樣,直直的朝他射過來。
讓他本就緩慢的動作更加僵硬。
章缙的嘴角緊繃,他咬着牙挺起自己的脊梁骨,他章氏保家衛國沒有錯!錯的是這些不分青紅皂白,隻為自己利益的國家蛀蟲!
他不能彎下自己的身軀,去臣服這不公的世道!
但章缙沒想到馮嚴青接下來的話,一下就将他整個人都好像是踹入了泥潭。
“罪犯章缙,因為其父罪,流放邊疆,遊街示衆,警示衆人。”
馮嚴青的話一字一句的清晰的落入他的耳中。
站在百官之中的薛寒山,自然也是聽到了,他看了眼站在中央的孩子,忍不住攥緊了拳頭,面色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