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光樹桠之間的縫隙,被分割的斑駁光影,落在樹下男孩的臉上,像一雙溫暖的大手,輕撫着他的身體。
雲裴蹲在章缙的身旁,準備伸手将他叫醒。
店小二的真實名字叫雲裴,也是一直跟着薛寒山那個暗衛,與章缙相熟後,他立即就報了名字。
隻是在他的手快要落到男孩身上的時候,原本緊閉着的眼睛,驟然睜開,那雙宛若黑曜石般的眸子,冷冷的盯着他,伸出去的手腕也被人鉗制。
感受到腕間傳來的力道,和那迅速的反應能力,雲裴整個人都為之一驚。
不愧是将門之子。
見到面前是張熟悉的臉,章缙空白的大腦這才反應過來,他松開了抓緊的手腕,“抱歉。”
雲裴将手收回後,轉了幾圈,笑了笑,“我們該趕路了,那些人指不定馬上就要追上來了。”
章缙點了點頭,從地上站了起來,他輕拍了拍沾在衣服的塵土和草葉。
随後跟着他們一起出發。
趕了一天的路,章缙的腳已經隐隐作痛,小腿輕顫,他從未走過這麼長的路。
即便如此,這一天他也都堅持了下來。
傍晚的霞雲籠罩着青陽城,幾隻鳥雀鳴叫着追趕将要西下的日光,金色的光撒在他們的翅膀,遠遠望去,漂亮極了。
章缙跟着他們進了城。
兩處街道上擺滿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兒,攤販吆喝叫賣着,随着夜幕降臨,各處的商鋪門前都開始點上瑩瑩燈光,城中穿過的河流上,有幾隻小船輕擺着船漿,蕩出了一圈圈的水波紋……
與繁華的京城相比,青陽城竟也不相上下。
這地方集結了來自各地的商戶,他們帶着各種商品,由此處向周邊運過去,形成一處重要的交通樞紐。
章缙跟着他們在一家客棧門前停下。
原本還在櫃台前站着的掌櫃,眼尖的看到有這麼多人在了他家門口,立即喜上眉梢,提着衣擺從門中匆匆跑出,“客官,快請進!打尖還是住店啊?”
“住店,多安排幾個客房。”雲裴也不含糊,直接說了自己的要求。
突然間,他想到了身後的章缙,又補充了一句,“給他單獨安排一個。”
章缙聽到他的話,本來還想拒絕,不想他這麼麻煩。
但是當他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兒,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用過晚膳後,掌櫃的就帶着章缙去了他的房間。
此刻他正坐在床邊,揉着自己發酸的小腿。
感覺到沒之前那般難受後,他才躺在床上,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頭頂的床賬。
随後章缙從胸前的衣襟裡,摸出了一把匕首,拿在眼前仔細端詳着。
這是剛才吃飯的時候,雲裴給他的,用來防身。
他拔開短小的匕首,露出裡面鋒利的刀刃,寒光閃爍。
蓦然,他又将手中的匕首收回,從床上坐起身,将它這次塞進了自己的靴子裡。
做完這些後,這才重新躺下。
章缙聽着外邊的熱鬧的聲音,逐漸一點一點的消散,伴随着走道裡來來往往的腳步聲,也開始慢慢的消失。
他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豎日一早,雲裴如同往常一樣來叫章缙起床。
但他今日已經敲了半天的門,都沒聽到裡面傳來半點的聲音。
雲裴的眉目瞬間冷徹下來,随後就見他一腳踹開了房門。
他直接朝床上看去,空蕩蕩的,沒有半點人影。
随後又疾步走到床榻前,伸手探了探,冰冷的床榻仿佛昨夜并未有人躺過。
雲裴當下就感覺心髒似是懸在了半空,立即就準備出門去尋找失蹤的人。
但是當他路過桌子的時候,眼角一瞥,才發現桌子上放了其他的東西。
他走了過去,桌上擺的是一封信。
在拿起桌上的信紙,一目十行的匆匆看過去後,雲裴隻感覺自己的頭要炸了。
這小祖宗,跑了!
和章缙相處這麼多天,他一直以為這孩子是個沉穩聽話的,沒想到現在竟直接給他撂下一封信就跑了。
雖然信中的内容多是抱歉和感激的句子,知道他是不想給薛寒山添麻煩,但是雲裴一想到他費了這麼大勁,就讓人跑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當即就召集了所有人,讓他們立馬找回章缙。
這萬一要是出了什麼岔子,薛寒山那兒可就不好辦了。
所以等到其他人離開後,雲裴當下就給薛寒山修書一封,寫清了如今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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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城碼頭。
因為連着運河的緣故,所以青陽城多為水路,同時它也是最為便利。
章缙本來是想走陸路的,但是以他如今這身體,走不了多遠就會被發現,所以他隻能選擇水路。
他站在碼頭的一處角落,靜靜的觀察着靠在岸邊的這些船。
“他在哪兒!”背後猛然傳來一道聲音。
章缙轉頭看過去,卻發現是薛寒山的那群人,他沒想到雲裴竟然這麼快就發現了。
但他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所以當即章缙就憑借着瘦小的身材躲藏在人群中,跟在幾個人的身後,從一艘船上混了進去。
上了船,章缙才發現剛才匆忙之中跑上來的是艘商船,但是現在他已經顧不上那麼多,隻要能逃,去任何地方他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