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事情的真相是怎樣,現在大家的眼中隻有對那個孩子的心疼。
賀蘭泉已經抱起了賀蘭玉,打算要走了,剛邁出一個步子,就見懷中的小姑娘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目光溫柔的看向賀蘭玉,輕聲問道:“怎麼了?”
跟在身後的賀蘭銘也擡頭看着她。
被兩人的目光注視着,賀蘭玉猶豫了半天,終于還是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父親,我想去那邊兒。”
她伸手指向不遠處的人群。
賀蘭泉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皺了皺眉頭,方才他同阿銘來的時候就瞧見了這邊聚集了好多的人,不過他不喜歡招惹閑事,也就自動的忽略了那處,沒想到現在自家的女兒提出了要去看看。
“阿熹,父親帶你去吃最喜歡的千味軒桂花糕好不好。”賀蘭泉回過頭,但是他跳開了這個話題,隻是輕聲地哄着小姑娘。
賀蘭玉聽到桂花糕後隻猶豫了一瞬,就立即堅定的搖了搖頭,“不行,跟桂花糕相比,我還是更想去那邊瞧瞧。”
見她執意要去,賀蘭泉也沒辦法。
旁邊的賀蘭銘也開口說道:“父親,帶她去看一眼就好了。”
隻聽賀蘭泉最終無奈的歎了口氣後,對着懷中的小姑娘說道:“行吧,我們就看一眼。”
“父親最好了!”賀蘭玉欣喜的說道。
賀蘭泉聽到她這麼一句,隻感覺老父親的心都要化了,頓時就抱着她朝着人群那邊走過去。
挨了數棍後,章缙的臉色已經白的不像話。
又是一記重棍落下,他感到喉間一股腥甜,直接就吐了出來。
殷紅的血液給他的唇般添了幾分顔色,絲絲粘連的血液挂在他的嘴角,等到足夠的重量能聚集成一滴後,才落在船闆上,一滴又一滴。
船長看他吐血了,想着也是該承認了,于是他再次問道:“你承認了嗎?”
章缙趴在地上,他艱難的擡手抹去了嘴角的血液,一字一句的回答道:“不曾做過的事,我不認!”
即便身體已經虛弱至極,但他說話的語氣卻仍然堅定。
船長沒想到他竟還有這般毅力,當下就準備再次吩咐手下的人要打斷他的腿。
卻不想圍觀的人群中,終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出聲制止道:“你口口聲聲說這孩子偷了你的東西,證據何在!”
船長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喝住,旋即反應過來後,他擡頭向着碼頭說話人的方向看過去,說道:“他出現在貨艙就已經是證據确鑿了。”
但是明顯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不足。
賀蘭泉抱着賀蘭玉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他看着船闆上被打的幾近昏迷還要堅持的孩子,本來是隻想過來看一眼就走,但是現在他覺得他不能置身事外。
而且剛才他已經從周圍人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
于是在船長說完後,他就出聲道:“這孩子不過是跟着走錯了船,你怎麼就确認他偷了你的東西?”
自他說完後,周圍的人都朝着他的方向看過去。
“是賀蘭老爺啊。”有人說道。
“是大善人來了!”
聽到賀蘭氏,衆人都認出了他,江都能出名的複姓賀蘭隻有一個,是江都首富賀蘭。
人群自然而然的給賀蘭泉讓開了一條道,好讓他能過去。
賀蘭泉朝周圍點頭示意問好後,就抱着懷中的女兒穿過人群走上船去,同船長相視。
看着賀蘭泉走過來,船長才回過神來。
他看着面前的人,結結巴巴道:“貨艙那麼多貴重物品,他正好就在裡面……”
賀蘭泉放下了懷中的小姑娘,看着船長笑了笑,“船長口口聲聲說丢了東西,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再次被他問道,船長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他哪兒知道丢了什麼東西,不過就是手下抓來的時候說那孩子偷了東西罷了。
章缙從賀蘭泉出聲的時候,視線就一直追随着他,從剛才圍觀那群人的反應來看,這人身份不低。
他是他活命的稻草。
賀蘭銘帶着青黛走到章缙的身邊,周圍的人知道他是賀蘭氏的公子,不敢動手,就這麼看着他伸手将地上的人扶坐起,靠在他腿上。
賀蘭玉趁着賀蘭泉不注意,從他身邊跑了過來,她走到賀蘭銘的身邊看着他懷中的少年。
穿着松松垮垮不合體的大人衣服,頭發也亂糟糟的,身上還散發着一股酸臭味道,一張臉極瘦,唯有那雙眉眼生的精緻。
賀蘭玉皺起了細眉,因為她還從未見過有人能活成這般落魄的樣子。
見他臉上冷汗直流,她猶豫了半天從袖口摸出了一方手帕,遞給了他,“給你。”
章缙一直強撐着精神,安靜的關注着賀蘭泉和那船長的動靜,隻有在賀蘭銘扶他起來的時候說了句多謝,他又将目光放到了那邊。
如今突然被一道綠色的身影擋住了視線,他才遲鈍的擡眼看過來。
一塊小巧的粉色帕子被一隻白淨的小手拿着,遞在了他眼前,許是距離過近,他甚至能清晰的聞到帕子上散發的幽幽鈴蘭香。
但他現在隻感覺眼前一陣渙散,連着面前的帕子似乎也都變成了一個、兩個……
在世界漆黑的最後一秒,他眼中就隻有那抹嫩綠,和空中清香淡雅的鈴蘭香,像是春天的希望,也像是他活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