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衛駿馳服過藥在床上睡下,姚姜給他掖好被角正要放下床帳,被他牽住衣袖:“夫人,我們說說話。”
“這些日子夫人辛苦了。”衛駿馳看着她:“我今日能進幹飯了,”
“不可。”姚姜知曉他話中之意,搖了搖頭:“我知曉千戶要去大營,我也知曉千戶的心思,但千戶這回傷的重,得好生養些日子才能再往大營裡去。”
衛駿馳歎了口氣:“夫人,”
姚姜:“我希望戰事平息時,千戶能好好返回京城家中。陸家外祖母在等你。”
她閉了閉眼:“我在兩座寺廟中都看到了衛家的二十六張靈位,你不論如何得好好地回去。到時你或許身上有傷,或許不能如從前般健壯,但你總是好好回去了!陸家外祖母年事已高,你若真将性命斷送在此間,老人家如何是好?”
衛駿馳忽然看着她:“夫人呢?”
姚姜一愣,看着他不知該說何話。
衛駿馳輕歎:“若是我不在了,夫人一定要再找位能保護你的夫君。”
不知為何,姚姜聽了這話隻覺惱怒!
她瞪着他,衛駿馳一笑:“我與夫人說笑呢。我的性命是夫人與兄長想盡辦法才救回來,我不會輕抛。”
姚姜也覺先前她的話說得太狠,歎了口氣:“來到北疆,我已看到許多人逝去,因此我希望将來有一天戰端平息,千戶意氣昂揚地回到京城。駿馬踏入城門,百姓夾道歡迎,街邊的樓中全是等候英傑的女子,看到千戶,擲果盈懷……”
衛駿馳看着她輕輕一笑:“會有這麼一天的,到時我帶着夫人一同回去。”
姚姜點頭:“從未去過京城,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停了一停,衛駿馳:“夫人,我看到随你同來此間的馮娘子每日都到家中來,她,”
姚姜知曉衛駿馳雖在養傷,看似不管事,但對家中諸事都清楚明白,便點頭:“馮娘子與郝大彼此有了情意。郝大養傷時都是她在照料。”
衛駿馳:“那夫人可要擇個時機幫他們将此事定下?”
姚姜沒料到他說出這話來,衛駿馳輕歎:“郝大是個實心漢子,有人能全心全意照料他也好。本來我不愛管這閑事,孟懷一這樣早便離去讓我覺得心中遺憾。郝大是你的好友,既然他與馮娘子有情有意,在我看來也不必再多等,才不會讓将來遺恨!”
姚姜早便交代過家中人,不能提起孟懷一。
衛駿馳的傷隻算好了五成,還未痊可,知曉孟懷一已逝去必定傷感,于養傷無益!
但沒想到他已經知曉了!
她沒向衛駿馳問過孟懷一的過往,但在她的猜測之中,孟懷一的身世或許與張全相似。孟家的父母去世後他就在衛家生長,與衛駿馳是自小相伴的夥伴。
孟懷一的逝去必定讓衛駿馳心思起伏,于他的傷情無益!
她擔憂地看着衛駿馳。
衛駿馳目中有了淚光:“夫人,我知曉孟懷一死在敵手了。前幾日,我夢到他來向我道别。”
“他出生在北疆,父母與姐妹喪生在遊牧騎兵刀下。當年我伯父在北疆,見他年幼孤苦,便收養了他。伯父伯母去世後,我父親将他接到了家中,我們自幼便是夥伴。他有國仇家恨,因此讀書習武都很努力,朝廷開恩科時他考了武舉,他一心要為父母報仇,考過了武舉,便等着來北疆為家人報仇!”
姚姜嘴唇微動,卻一字都說不出來。
孟懷一在她心中亦是朋友,雖然他已過世許久了,但她還是不能聽人提起!
片刻後,忍而又忍卻忍不住的眼淚掉落下來,她别開頭去。
好不容易忍下了心中的難過,她轉過頭來,衛駿馳已收了淚光,他輕聲道:“我已為他報了仇。”
“那日前來攻大打營的是納曼部的首領查幹巴拉。”衛駿馳輕聲說道:“這幾年北疆的不太平大多是他的緣故。”
“查幹巴拉一直想帶着部落南遷。在他們看來,大周的土地比他們所在暖和得多,水草豐美。這幾年的冬天寒冷了許多,查幹巴拉這打算讓遊牧各部都很是歡喜。他們想帶着他們的家人、朋友、奴仆南來。想到哪裡就到哪裡,等所到之處的水草吃完了,徑直遷到别處便好。”
“這情形或許在荒蕪廣闊的遊牧部落行得通,但在大周卻行不通,這也便是遊牧部落與大周征戰的來由。”
姚姜早已知曉遊牧部落不停襲擾北疆的緣故,歎了口氣,轉瞬便想起了當日雲娘子講過的話。
她想了片刻:“這位查幹巴拉首領可會是遊牧部落未來的雄主?”
衛駿馳看着她,姚姜:“張相公與雲娘子先前也對我說過遊牧部落的情形,我也知曉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