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小孤城南門和北門外都清理完畢。

醉牛羊草麻翻的遊牧騎兵九成在風雪中凍斃，而後被掩埋，活着的遊牧騎兵僅有數十名，還被凍成重傷，肢體殘損。

張全與郭彪帶着小孤城醫官與苦役給他們治傷，将壞死的肢體截去，敷藥包紮，忙得不可開交。

照管農莊的傷兵也戰死大半，活下來的跟随汪秀芝清理農場。

姚姜要前去看望，兩位嬷嬷都勸：“夫人将要臨盆，走動辛苦，更兼前些日子累狠了，不如就在家中歇息。”

衛駿馳這時已将軍營中的雜事交與了林振羽，專心陪伴姚姜，想了想：“我陪夫人前去。兄長囑咐夫人每日走一走，我陪伴着，應當無礙。”

二人來到南城門外，汪秀芝正帶着人冒着風雪修整田地，架設龍骨架，準備冬植。

忽然，城牆上有兵士大叫出聲，頓時，正在鋤地的兵士都手持農具，戒備地看着前方。

衛駿馳抱起姚姜便往城内去。

匆匆間，姚姜看到吳淼奔到汪秀芝身邊，對她說了句話。

奔入城内，衛駿馳将姚姜放下，囑咐：“夫人在此間等候。”

他飛奔上城牆去了，再招皺着眉：“莫非還有遊牧騎兵來到？”

小四則牢牢地攙着姚姜：“夫人别擔心，現下，”

他忽然頓住，睜大了眼睛，姚姜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卻見吳淼将汪秀芝扛在肩上，匆匆走入城門。

看到姚姜，吳淼扛着汪秀芝來到她身邊放下：“你與衛夫人在一處。别往城外去。”

汪秀芝臉漲得通紅，捏了拳頭去搗他，但吳淼已往城外去了。

汪秀芝不敢看姚姜，向着城門看了看，小聲說道：“不是清點了兩日？還有遊牧騎兵？”

城牆上忽然爆出呼聲，并有兵士跑動。

再招不明所以，伸手攙着姚姜對小四說道：“要不咱們扶着夫人快跑？”

姚姜卻聽着呼聲中有歡笑，按住再招：“等一等。”

衛駿馳自城牆上奔下來，“夫人，陳九哥回來了。”

再招“啊”了一聲，眼淚簌簌而下，片刻之後全身顫抖，痛哭失聲。

雪花紛飛中，數人走入城門，他們相互攙扶，腳步蹒跚，狀極狼狽。

陳九哥往瓶口去時身着薄甲，腰挂佩刀，騎着駿馬，乃是帶着數十同袍的骠騎營兵士的頭領。

如今回來的僅有數人，沒了馬匹，衣衫空蕩，須發淩亂，瘦骨嶙峋，早沒了從前的精神，隻是目光依舊明亮。

姚姜輕拍再招的手：“他平安回來了。你哭什麼？這時節你該去與他說說話。”

衛駿馳腳步匆匆，見到汪秀芝停了一停：“汪娘子，可有吃食？先讓他們用飯。”

汪秀芝已明白過來：“快讓他們跟我去竈間，即便沒吃的我也能飛快給他們做出來。”

姚姜連忙囑咐汪秀芝：“先給他們喝兩日粥，粥不能稠。他們必定餓了多日，脾胃虛弱，吃飯食克化不動，得先喝粥。待得醫官給他們看了，脾胃強健了才能真正用飯菜。”

汪秀芝點頭：“我知曉。”

姚姜輕推再招：“快去與他說說話，别讓他吃多了傷了身，待他歇下了再回家中來。”

這日晚些時，陳九哥到衛駿馳家中來了。

他梳洗過，身上的衣裳也換過了，顴骨高高突起，面頰深陷，形銷骨立。

姚姜在城門看到他時便知他帶着骠騎營兵士與遊牧騎兵苦戰過！

陳九哥當日帶去瓶口的骠騎營兵士二十八人，遇上南來的遊牧騎兵必定吃虧。她以為他已經被遊牧騎兵所害。

當日姚姜被擄走，是陳九哥最先找到她。

小孤城被圍，陳九哥與甘十夫長都沒了消息，姚姜以為他們已遭遇強敵去世，心中難過，但沒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