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從來不知,自己身邊有這樣一個武藝超群的丫鬟,五年了,她居然半點不曾發覺。
但轉念一想,這卻沒什麼說不通的。兄長既是專程挑來保護她的,若沒有武功,何談保護?
心驚過後,弈甯頹然坐回。
這樣缜密的算計,她根本不可能想得到。
那麼,蕭川呢?他當初那般肯定此事與謝府和肅王府有關,定是知道的吧?
她自嘲般笑道:“所以,前些日子你雙手潰爛,其實是因為接觸了生馬錢子粉?”
白芷點頭。
弈甯又問:“那侍衛後來有發覺嗎?”
白芷知道她的意思,艱澀開口,道:“奴婢不知道,但應是起了疑的。奴婢後來雖然設計落水,引他來救,洗掉了他身上的藥粉。但此舉畢竟過于巧合,以殿下的聰慧,不會想不到這其中的蹊跷。”
她俯身磕了一個頭,哭道:“後來,殿下果然因此事與王妃生了嫌隙,以至于如今天各一方。想到王妃受的那些委屈,奴婢更是愧疚難安。都是奴婢的錯......”
說着,竟悲恸出聲。
一切真相大白,難怪蕭川當初那般氣憤,連話都不願意跟自己說。難怪秦風如此不待見白芷,原來一切真的是謝家所為。
弈甯隻覺渾身輕顫。
那些天裡,她心寒、怨怪、害怕。
她心寒二人明明已經那般親密了,蕭川卻不信她。
怨怪他疑心病重,明明祖父什麼都沒做過,他卻懷疑謝家,還控制她的出行,不許她見家人。
她還害怕,怕蕭川真如外人所說的那般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害怕他會像對付戰場上的敵人一般對付謝家。
她因此亦不信他,與他賭氣,不肯跟他去西北。
可是他明明什麼都知道。
他明明可以理直氣壯地來質問她,明明可以直接捆了她的丫鬟,嚴刑拷打之下,未必不能問出實情。
可他沒有,他什麼都沒做。
他隻是不跟她說話,一個人住到了外書房。
他還冒着雨去找她,在她生病的時候寸步不離地守着她,喂她喝藥、哄她睡覺,事無巨細地替她安排好了一切,連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護衛都留給了她。
弈甯的眼淚大顆大顆落下,素紗襦裙上很快便暈濕了一片。
弈甯其實是不喜歡哭的,尤其不喜歡當着别人的面哭。從小看多了母親的眼淚,在她心裡,眼淚其實是這世上最無用的東西。
可此刻她卻真的忍不住。
揮退了白芷,她一個人靠坐在寬大的圈椅中,從最初的默默流淚,到輕聲哽咽,到最後竟雙臂捂面,嗚嗚出聲。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麼,哭自己身為謝氏的身不由己?
哭自己一直尊之敬之的兄長對自己的利用?
亦或是,哭自己對蕭川的不信任與言而無信?他問自己可願陪他去西北時,是那般的期待與小心翼翼。
她答應了,卻又辜負了。
哭到最後,她腦子裡一片空白,仿佛哭僅僅隻是因為想哭。
午間的日頭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院子中間一點樹蔭都沒有。
丁香和一衆下人在烈日裡已經站了許久,所有人都滿頭大汗,卻沒有人敢離開,甚至沒有人企圖往牆角的樹蔭裡躲一躲。
白芷自出來後,就一直直挺挺地跪在門外,邢嬷嬷站在旁邊,她的手都已經扶在門上了,卻遲遲沒有推開。從裡面傳來的哭聲,别人聽不見,她二人卻是清清楚楚。
白芷的眼淚一直在流,連邢嬷嬷眼裡也有淚光。
一直到哭聲停了很久很久,門,才從裡面打開了。
弈甯站在門口,她眼眶和鼻尖紅的厲害,眼睛裡都有了血絲。但面上神情卻極為平靜,她喚:“丁香。”
丁香立時便上前,弈甯道:“去外院找秦風,讓他安排一下,兩日後,我們啟程去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