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珂的東西和餘照苔的放在一起，倒塌的這些都是陳珂的，餘照苔用手拍去上面的灰塵，一本一本重新疊起。其中有一本天空藍的筆記本，調皮地翻開自己的封皮。

餘照苔看着上面的名字，怔住。

這幾天高考假，發了不少卷子，餘照苔寫完以後，又在網上找了一些立體幾何的題目，寫到一半，聽見李萍燕喊她。下了樓，李萍燕昨天去朋友山上摘李子，讓她把這一袋李子送去張奶奶那。

推着自行車，因為靠近高考考場，附近禁止鳴笛，鋪子打廣告的喇叭都歇息。

上坡路走過後，在路的盡頭，就是小賣部。老遠的，她就看見遊鴻在二樓的露台上，伏着一張桌子，在寫着什麼。

張榮英在門口靠着藤椅，一邊叫遊鴻下來，一邊說着怎麼這麼客氣，然後抓了一把薄荷糖放在餘照苔的兜裡。

湖綠色的包裝，是她喜歡的口味，因為遊鴻經常帶給她。

她拆了一顆，含在嘴裡。沉重的這一袋李子，遊鴻從樓梯上下來，從她手上接過。

張榮英笑眯眯地說，可以上去坐坐。

于是，餘照苔跟在遊鴻的後面，踏上台階。樓梯依舊窄高，她盯着遊鴻的背影出了神。

突然，在最後一個台階，她不小心撞上一堵牆，是遊鴻的後背。

“在想什麼？看路。”遊鴻說，拎着這一袋，進了廚房。

餘照苔摸了摸自己被撞痛的鼻子，想了想剛剛自己撞上去的位置，堪堪到他的肩膀，她低着頭，所以如果讓她完全站直，肯定不止，這麼一想，自己也算高個子。

淺粉色的小籃子，往下滴着水，骨骼清晰的手，拿着。

她的心，有那麼一瞬間，癢了一下。

遊鴻見她沒反應，把籃子往前遞，“洗幹淨了。”他拿起一顆，咬了一口。“挺甜的。”

他以為她遲遲不動作，是因為怕李子太酸，所以他先嘗了一口又說，“騙你是小狗。”

餘照苔咬碎嘴裡的那一顆，還未化掉的糖，對他講，“我嘴裡還有糖，先拿給張奶奶吃吧。”

遊鴻告訴她可以去露台那坐着。

餘照苔看見桌子上，那一沓文綜資料，其中一段：物質決定意識。

身後傳來木頭樓梯被踩過的聲音，再然後，遊鴻出現在她的後面。

一個藍底青花的陶瓷碗，裝着一些半青半紅的李子。

餘照苔沒看他，“給我的？”

“不然呢？”遊鴻說，拉開一張竹椅，坐上去，繼續拿起筆，寫剛剛沒有完成的試卷。

寫了一會，發現餘照苔靜靜地望着，他順着她目光的方向，找到一棵茂盛的榕樹。

或許她沒有事情做，太無聊，于是遊鴻回去，拿自己的MP3。

餘照苔的手臂被冰涼的東西碰了碰，她接着，在他目光的示意下，扯出一根耳機線，戴在左邊的耳朵，遊鴻坐在她的右邊。

他們坐在陰涼處，因為适當的一棵樹，把枝條慷慨地分到露台的右側，如果它能說話，肯定要抱怨它所承受的苦悶。

“明年這個時候就是我們高考了。”餘照苔繼續盯着遠處，太陽好像在她的監管下，一點點把臉埋低。

遊鴻聽見餘照苔帶着歎氣的聲音，“感覺我還沒有老鼠聰明。”

餘照苔托着下巴，就在她懷疑左耳的耳機線失靈的時候，遊鴻的回答及時地趕在音樂響起之前，“你知道麼，因為老鼠是地球的主宰者，是高維空間的生物。”

電線杆的幾道影子，落在他的背上。

耳朵裡，是嘈雜的滋滋聲，好像收音機壞掉了。

兩個人，兩艘飛船，沒有什麼比他們更孤單，更需要彼此。

誰都沒有說話，又是一陣巨大的磁雜音。

餘照苔最喜歡的一本書，現在她知道遊鴻也看過。

如果現在有一輛車，叫黃金之心，她肯定會毫不猶疑地坐上去，逃脫一些毀滅。

但在逃脫之前，她要拉上他一起。

誰讓遊鴻給她放的這首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