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縣令坐在二樓最好地位置上,這位置不僅看戲方便,掃視下面的觀衆也方便。
下面都是那些學生,他們有各地書院跟着先生來的,也有單純傾慕鳳弘文詩文的,有林與聞坐鎮,當然不會有雲辰甲那種為了名氣搏出位的,除非……
林與聞看到角落裡一個學生一直握着拳,表情不似其他學生一樣歡快。
燕歸紅今日唱花木蘭,刀馬旦的扮相極為英氣,深得林與聞心意,他分了會神,再看回來,發現那書生已經要坐不住了。
也難怪,燕歸紅舞刀弄槍的那幾下已經激起了好幾段叫好,這樓下全是血氣方剛的學生,就算有機會也難見燕歸紅這種水平的,
林與聞把食指含在唇間,低着頭用眼神示意坐在身邊的袁宇,“是他對嗎?”
“好吧。”袁宇挺直了背,“第一天先果子豆漿吧。”
林與聞不禁笑了一下,手指朝早已等在邊上的陳嵩點了點,陳嵩立刻一拜,消失在了人群裡。
燕歸紅含着笑容,把花槍别在腰間,轉了一圈又一圈,花槍的流蘇和他腰上纏的精緻腰帶渾然一體,讓人看得眼花缭亂。
林與聞深吸口氣,忍不住站起身來,大聲鼓掌,“好!”
燕歸紅的笑容更甚,閃爍的眼睛都是傲氣。
連朝廷官員都沉迷酒色,與那些戲子打成一片,這世道到底還是成了污糟一片。
陳同站在台下,看到這些已經被燕歸紅的表演迷得癡癡傻傻的學生深感痛心,就是因為這些戲子,弘文先生才會堕落成那般。
他想到那日的争論,一向文雅的弘文先生,竟然對自己說那些市井中的污言穢語,太堕落了。
都是因為這些戲子,擾亂人心的下九流,就該把他們都亂棍打死才行。
對,打死他們。
他四下看看,隻在手邊瞧見了個磚塊,這個東西也行的,一會從戲台邊上爬過去,敲在那戲子的頭上,讓他破相,再不能用這樣的臉魅惑他們這些正經的讀書人。
陳同剛抄起磚塊,手就被一股力氣摁住,陳嵩翻個白眼看他,“今天可是大人辦的詩會,一點意外都不可以出。”
“朝廷官員帶頭——嗚嗚嗚。”陳嵩可聽不懂他那些大道理,敢張嘴大喊就直接一塊抹布伺候。
小沈跟在陳嵩後面,手速也快,沒幾下把人就捆好了。
“直接押到大牢裡,别讓人瞧見了。”陳嵩拿過一件外衫,把衣服罩在陳同背後,這樣别人就看不到他身上的繩子了。
“可是頭兒我還想再看看呢。”
陳嵩眼睛眨了眨,“你想幹什麼?”
“這就走這就走。”
叫好聲此起彼伏,燕歸紅演得更加賣力,林與聞也更加得意。
确實,捧戲子這是真上瘾啊。
尤其陳嵩穿過人群,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後,林與聞的心情更加好了。
這麼些個日子,案子總算能結了。
“人抓到了?”袁宇身體側過來。
林與聞的嘴都咧到耳根了,“這麼明顯?”
“如果燕歸紅能讓你開心成這樣,我可不會再讓你見他了。”
林與聞嘁了一聲,眼睛沒有離開在台上唱着詞的燕歸紅,“嗯,抓住了。”
“回去就審?”
“不着急,兩個人總得分個先後。”
“兩個人?”袁宇不解。
但是林與聞已經不理他了,滿心滿眼的都是花木蘭。
燕歸紅這一次在這些讀書人面前獻藝,不知道以後會被追捧成什麼樣,再看一場他的戲可不一定有現在這麼簡單了。
“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
燕歸紅的水袖甩得一幹觀衆的心都随着去了,有林與聞給他搭的這個台,他唱得實在盡興,尤其這座下的都是讀書人,沒人會喝倒彩,也不會成心搗亂。
每個該叫好的點都有林與聞領頭鼓掌,每個念白的時候都有林與聞擡手示意衆人安靜,燕歸紅覺得這大約就是戲裡所說的知己的感覺。
他想到這不禁看向二樓的林與聞,林與聞也在看着他,眼神真摯,除了欣賞不帶一點别的感情。
怎麼不能帶點别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