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信封又放到劉母手裡,“别覺得用他的錢有什麼羞愧的,真放在手裡覺得燙手就盡快把這些錢花光,給小兩口置個小院,多買兩件新衣,”林與聞笑,“或者今天點條大鯉子,反正花掉,全部都花掉。”
劉母的眼淚滴答滴答地落在手上,“大人……”
“他犯了錯,就該補償你們,”林與聞認真對劉母說,“沒有什麼拿人家手短這種事情,難道一女受的委屈是這五千兩就能補償得了的嗎?”
“隻是,我們一開始說不要錢也告的,但是現在……”
“那怎麼了,”林與聞轉向劉一女,“你是以後打算科考入仕嗎?”
“嗯?”
“因為隻有那些為了仕途的讀書人才需要這種隻為公義不為名利的名聲,你不需要,”他想了想,補充道,“但你兒子可會需要。”
劉一女一聳肩膀,笑出來,“大人!”
“不論是想好好存着,還是趕緊揮霍掉,這都是你應得的,不要有任何負擔。”林與聞啧了一聲,“不然,如果有别的女孩子再受到傷害,她們可能因為收過對方的錢而覺得羞恥,不敢再提告,你希望她們這樣嗎?”
“……”劉一女讓劉母把信封收好,“大人,咱們點螃蟹吧!”
“欸?”
“雖然貴,但是我想吃螃蟹。”
“點螃蟹!”一郎舉起手招呼小二。
……
林與聞托着自己的肚子,心滿意足地晃回縣衙。
縣衙門口一排人,各個面色不善。
“林與聞,你怎麼又自己出門?”袁宇第一個發問。
“大人,之前那些案卷您還沒看完嗎,等秋天到了再整理就忙不過來了。”趙典史有些無奈。
“就是,大家都在忙就您出去閑逛。”陳嵩沒大沒小。
“大人,今日高郵那邊送來了份驗屍文書,我想請您跟我一起看看。”程悅态度誠懇。
“大人——”
“你也有事?”林與聞把欺軟怕硬四個字貫徹到了極緻,前面幾個人說話的時候他都是唯唯諾諾的,隻有黑子喊他的時候他敢瞪起眼睛。
“我給您買了糯米糖糕。”黑子很委屈,黑色面具中突出的兩個黑眼珠子往下暼。
“這……”
林與聞拍了下黑子的後背,領着黑子從這群人後面繞過去,“我不是故意兇你的。”
“林與聞,”袁宇叉腰,“你該不會覺得你當沒聽見,這些事就能自己憑空消失了吧。”
“啊——”林與聞的手在半空中崩潰地揮了揮,“好,好,幹活!”
幾個人一起笑了。
袁宇今日很清閑,他和林與聞這種總喜歡把事情拖到最後一天做完的人不一樣,月初時候他就已經把指揮使交代的事情做得差不多了,“也不是大家非要逼着你做事,你要是提前把事情做完現下不就輕松了。”
“道理誰不懂啊,”林與聞中午吃得太多,現在困得眼皮隻打架,案卷上那些字都像漂浮在半空一樣,“我要是能像你一樣,我不也成國之棟梁了。”
林與聞太懂怎麼對袁宇說話,袁宇被他這麼一怼,也不教訓他了,重新拿起手裡的話本,一邊看着上面劇情,一邊跟林與聞說話,“你中午是去幹什麼了?”
“劉一女一家請我吃飯了,”林與聞想到那大螃蟹就覺得有點意猶未盡,“她還說等她的面攤開了請我去吃面。”
“我以為他們家要離開江都呢。”
“是啊,我也這麼以為來着,但是她家裡人要比我想得開明很多。”
袁宇搖搖頭,翻了一頁,“要不是她家裡開明,她也沒有底氣告那個成有銀啊。”
“對了,邸報你看了嗎,知府大人又得了聖上一塊匾。”
“你說是真的查不到成有銀背後的那把傘,還是知府大人不願意查下去呢。”
“都有吧,知府大人宦海浮沉的,肯定比我們經驗多。”
“林與聞,”袁宇不禁又放下書,“我真是覺得你最近這道行漲了不少,都知道謙虛了。”
林與聞欣然拍了拍胸口,“誇到這就可以了。”
袁宇哈哈大笑,“别光顧着得意,接着忙手下的事。”
“好好,”林與聞和袁宇聊了一會,精神很多,“你說我現在處理的是南村偷二兩銀子的事情,以後處理的是不是就是邊關百萬糧草的調動啊?”
“還想着入閣的事情呢?”
“也不是,想着全聚德的流水席。”
袁宇瞟他一眼,這事林與聞已經和他念叨過好幾次了,“你不用天天各種明示暗示,我既說了,我一定守諾。”
林與聞看了眼袁宇,這人側臉堅毅,從面相上看确實是個好人,可以相信。
過了兩日,揚州衛收了塊匾,送袁宇的,上面三個大字,“流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