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晚飯時間杭真才有機會見到路知白。
他一天沒吃飯了,忙得夠嗆,在食堂狼吞虎咽了幾下,才緩了口氣看向杭真。
“不好意思啊,你早上想跟我說什麼?”
杭真看着他疲累的樣子覺得也沒有什麼必要說了。
他聽說了急診人滿為患的消息,療養區的人今天也一直在聊,看路知白的樣子,他一定很累,犯不着在自己的小事上操心。
“沒什麼……”
杭真說:“不是什麼大問題,等下次遇到了再跟你說吧,你趕緊吃,一會兒涼了。”
路知白看他打定了主意,知道繼續追問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幹脆遂了他的意,低着頭吃東西。
杭真之前對路知白這個人是沒有太多好感的,他太“善于”去做太多事,杭真一向不喜歡這種人。
但今天看到路知白這麼狼狽的樣子,想到他的職業,想到他為此付出的時間精力,又生出了一些敬畏之心。
路知白這樣的長相和能力,去做其他事情也會很出色,但是他選擇成為一名醫生。
杭真本人從來就沒有這麼崇高的理想和覺悟,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是挺自私的人。
花蝴蝶的外表在今天落上了點點灰塵,卻比平時還要動人。
“商愉跟我說你看上了他的一幅畫,你還喜歡看畫?”
杭真:“……”
這兩人還真是無話不談,他這麼忙都能抽空聽商愉說這些小事。
杭真再一次懷疑起他們兩個的真實關系,可能不止是朋友。
他答:“看不太懂,他說要送我一副,我就選了一副。”
“唔,他跟我說了,但他也說了你選的那副他覺得畫得不好,而且是他很久之前畫的了,他讓你重選,但你态度非常堅決。”
路知白擡眼看向杭真,問他:“為什麼?”
“喜歡呗。”杭真故作輕松說道:“我不懂畫,但是看到了就喜歡,既然小魚老師說可以送我,反正他覺得畫得不好,我又不外傳。”
路知白意味深長地看着他:“那幅畫……畫的是個男人,你喜歡?”
杭真定了一下,低頭笑了,複又擡頭:“嗯。”
路知白這時候的眼神更有說法了,他默了默,問杭真:“你喜歡男人?”
杭真沒有否認,自從他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之後,從來沒有遮遮掩掩過。
“有什麼問題嗎?”
不過搭配着他的表情和語氣,這句話更像是在問:“沒錯,那咋了?你有意見?”
路知白笑了下:“沒什麼問題,随便問問。”
他說:“商愉說他不認識那幅畫裡的男人,難道那是你的理想型?”
杭真沒有說話,路知白自顧自說了下去:“可惜商愉不認識,不然還能介紹你們認識。”
杭真眼睫微垂,心情不太好。
哪裡還用得着他們介紹?岑渺當時就是在給他拍照。
發覺杭真情緒不對,路知白問他怎麼了,“沒事吧?”
杭真搖頭:“我有點兒累了,想回去了。”
他剛起身,想到晚上可能會出現跟昨晚一樣的情況,又轉過頭來問路知白:“路醫生,你晚上手機不關機的吧?”
路知白挑眉:“不關,怎麼了?”
“沒什麼。”
杭真聳了下肩開口糊弄:“我是擔心真的遇到什麼事情了,時間不湊巧,聯系不到你。”
路知白掏出手機,讓杭真給自己打個電話,杭真照做之後,看他一通操作,說“好了”。
“什麼?你做了什麼?”杭真沒看明白。
“沒什麼,把你設置成了不會被‘勿擾模式’攔在外面的人。”
路知白對杭真輕笑了一下:“安心啦。”
杭真:“……”
又幻視成了一隻花蝴蝶。
他對路知白擺了擺手,走了。
走到樓下看到兩個鄰居還有幾個人待在一起曬太陽聊八卦,看到杭真,他們招呼他加入。
杭真不太想加入,他聽過他們聊的一些八卦。
他們總是可以精準地捕捉到某位護工對某位醫生抛媚眼,或是某個院領導瞞着家裡欺騙身邊單純善良不懂拒絕的小姑娘,有時候用語粗俗,揣測龌龊。
杭真不想與之為伍,他拒絕了,說自己累了,想睡一覺。
回到房間關上門,總算耳邊清淨了。
不怪路知白好奇,杭真知道自己看到那幅畫的時候樣子一定很吓人,應該到了商愉完全無法理解的程度,所以他才會跟路知白說起這件事。
杭真不知道為什麼商愉會“無意間”畫下岑渺。
真的是無意間畫下的嗎?
但這點根本無法印證。
商愉隻是個數字生命,岑渺卻是活生生的人。
除非……岑渺也在這個世界,在這個空間裡執行着什麼任務。
不然數字生命沒道理會認識現實生活中的人。
但是岑渺自己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呢?
杭真想,我已經在想辦法拯救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