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誰也不敢觸縣太爺的黴頭,鬧到洞房裡去,因此沈之衡隻是簡單與賓客們敬了幾輪酒,便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然回了喜房。
紅燭搖曳,映照着滿室喜慶。折騰了一天,滴水未進,柳清早已饑腸辘辘。
房間裡的瓜果點心已被她一掃而空,就連最後一枚桂圓也被她剝開,可惜剛咬了一口,就發現這是枚壞果。
柳清苦着臉,随手抓起桌上的水壺就往嘴裡灌,卻沒料到那竟是一壺酒,辛辣的液體嗆得她喉嚨火燒火燎,眼淚頓時湧滿了眼眶。
沈之衡推門而入時,正撞見柳清放下手中酒壺,纖細的手指拭去眼角的淚珠。燭光在她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更顯得楚楚可憐。
他喉結滾動,竟有些不敢上前,隻得僵在門檻邊,心頭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
難道……她當真不願嫁給自己,所以才如此傷心?
柳清聽到開門聲,屋裡卻沒動靜,便以為是那些鬧洞房的賓客,心中不願配合這無聊的戲碼,索性轉身進了内室,打算躲個清淨。
可這舉動在沈之衡眼裡又變了樣,沈之衡見新娘子聽到自己進來,非但沒有半點期待,反而像躲瘟神似的躲了起來,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看來,她果然不願嫁給自己,甚至不願與自己共處一室……
沈之衡落寞地進了喜房,也不說話,徑自走到桌邊坐下,提起酒壺斟了兩杯酒。
一杯入了喉,正要端起另一杯時,柳清從裡間走了出來。她秀眉微蹙,目光落在沈之衡手中的酒杯上,帶着幾分不解:“這酒,不是合卺酒嗎?怎麼你一人喝起來了?”
沈之衡酒量很好,但剛才與賓客推杯換盞,仍是有些微醺,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
他放下酒杯,目光落在柳清身上,語調溫醇:“你我如今已是夫妻,這處宅子就是你的家,嶽母我已接進來了,府中一切,你都不必操心,管家和院中仆役自會打理妥當,聘禮和嫁妝都由你保管,我不會過問,如此一來,你便不必再像從前那般辛苦,靠給人做小工過活了。你若是想開間鋪子做些生意,我再找人安排……”
“停,”柳清沒耐心再聽下去,擡手打斷道:“我是問你為何一個人喝合卺酒,你說那麼多沒用的幹什麼?”
沈之衡被濃濃的酒意糊住了腦子,一時之間竟忘了該如何反應。
柳清見他呆愣愣地坐着,心中不免有些來氣,索性奪過酒壺,斟滿了酒杯,拉過沈之衡的胳膊交叉繞起喝了合卺酒,見他不動,又托着他的手喂他喝了,然後把人拉起來往門外推。
沈之衡被推搡着,一顆心如墜冰窖,心想自己竟如此惹人嫌惡,新婚之夜竟要被新娘子趕出房去。
正自怨自艾,卻又聽柳清吩咐道:“我一整天都沒吃東西,這會兒肚子都快餓扁了,你快去給我拿些吃的回來。對了,我記得宴席上有道醬肘子,應該還有剩下的吧?記得帶些回來。”
沈之衡被推出門外,踉跄了兩步,冷風一吹,讓他混沌的腦子頓時清醒了幾分。
回首一看,柳清正歪着腦袋一臉希冀地望着自己,他心下猛地一跳,連忙轉身往廚房去了。
宴席上的醬肘子早已被賓客們分食殆盡,隻剩些糕點果脯,柳清接過食盒打開一看,難免有些失望。
沈之衡見狀,于心不忍,便挽起袖子回了廚房,親自做了一道小炒肉。
看着熱氣騰騰的小炒肉上桌,柳清忽然覺得成親這事兒好像也沒那麼糟糕。
再看杵在桌旁那人,一身紅色喜服,襯得他面如冠玉,俊朗不凡。燭光在他臉上鍍了一層暖色,更顯得他眉目溫柔,往日裡的淩厲之色全然不見,反倒多了幾分居家男人的賢良,竟有些俊俏得移不開眼。
柳清吃飯的工夫,沈之衡也沒閑着,把屋内滿地的果殼收拾了,賢惠得讓人挑不出毛病。
隻待沈之衡去鋪弄床鋪的時候,柳清才放下碗筷,開始約法三章:“沈之衡,我雖是答應了這門親事,可我爹的案子一日未破,你我便隻是名義上的夫妻,還望你莫要……有逾矩行為。”
沈之衡停下手中動作,垂首斂眉,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沉默半晌,他才低聲問:“如此說來……今晚,我可否留在房中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