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沈景晴才把賬本合上。龍三見了,道:“沈夫人可看清楚了?若是這三天内還不上,那可莫怪我們屆時把二爺告到順天府去。《大陳律》裡頭也說了,負欠私債違約不還者,五十貫以上違三月笞三十,每一月加一等。林二爺欠了我們一千兩,您自個兒算算吧,屆時被打死也說不準。”
沈景晴笑了一下,道:“做你們這種營生的倒也還講起律法來了。”
龍三冷不防被沈景晴嘲諷一下,愣了一瞬,可還未等他還嘴,沈景晴就已經起身了,道:“送客吧。至于銀兩,我問過了二爺無誤以後,會送到你們金骰子樓的大門前。”
得了沈景晴的允諾,龍三起身,道:“夫人說到做到,若是三日後不見銀兩送來,那我們便不會隻像今日這樣了。”
他說完,便領着那些烏央烏央的人走了,前廳一下空下來。小福方才已經被吓得止不住地抖了:“夫人,一千兩,現在侯府哪裡還拿得出這麼多錢來啊?”
小歡倒還算冷靜,道:“夫人,方才您看過那賬本,是真的嗎?”
沈景晴閉上眼點點頭。
就在主仆三人一籌莫展之時,外頭又傳來一陣哭喊:“嫂嫂,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夫君啊。”
沈景晴睜眼,卻見是婆母趙氏帶着林青雲的夫人餘氏來了。趙氏便是林青雲的生母,侯爺林燕飏的繼母。餘氏見沈景晴起身,立馬就上前來,道:“嫂嫂,我知道你向來心疼我們這些弟弟妹妹。二爺現在不見了,定是被這幫人威脅,躲起來了。這回遇到了事兒,隻能靠你了啊。”
趙氏一手攔住餘氏,道:“莫要如此,現在你嫂嫂也不容易。飏哥兒還病着呢,全指着你嫂嫂一人。”
趙氏說完,卻自覺做到了沈景晴給她騰的位子上,握住沈景晴的手,道:“我知道你的不易,可母親這次也隻能低下頭來求你了,雲哥兒是貪玩了點,可罪不至此啊。若是進了順天府,小命定是保不住了。若是侯爺醒來了,見自己的弟弟不見了,定是會大發雷霆的。這侯府都是你一人在操持,賬上還有多少可以挪動的銀兩,都先拿出來給雲哥兒吧。”
沈景晴答道:“母親,二弟這幾年考科舉,自過了院試後便再沒有消息了,這次還惹出了這樣的事端來。我想侯爺醒來,也不願意見到一個一事無成,還沾染賭瘾的弟弟。這次小懲大誡,二弟說不定也能走回正途上來呢。”
“你……”餘氏一改方才悲戚的神色,氣急敗壞地指着沈景晴。
倒是趙氏,面色如常,隻是我這沈景晴的手驟然加大力度,道:“你是飏哥兒八擡大轎娶進來的媳婦,又是林氏的長媳。侯爺有恙,你就理應替他照看家中小輩。侯府每年收的租子都不止千兩,若你見死不救,家中族老又該如何看你呢?母親這也是替你着想啊。”
沈景晴沉默半晌,終是道:“母親,我知道了。”
見沈景晴妥協,這對婆媳才離去。沈景晴看着她們的背影,隻覺得氣血上湧,開始猛地咳嗽起來,喉嚨有甜腥味傳來,胸口也撕扯得鑽心得疼,她連忙放下筆,用帕子捂住口鼻。
當沈景晴把帕子移開時,潔白的帕子上出現了醒目紮眼的血迹。
小歡眼尖,一下就注意到了,忙道:“夫人,你如何了?”小福也跟着慌張:“我,我去請郎中來……”
前廳這廂亂做一鍋粥,而方才離開前廳的趙氏餘氏二人卻變了臉。餘氏有些不放心道:“母親,這法子能成嗎?她剛剛說話……”
趙氏胸有成竹道:“你且放心,這丫頭不過一個商戶女,本就不受族老們待見。她也嫁進來兩年了,什麼脾氣品性我早就摸清了。今日受了氣兒,嘴巴利點,但你瞧她平日都是勤勤懇懇做事,生怕被人挑出錯處來。今兒這事,她最後到底還是得乖乖還錢,不然她如何在侯府立足?屆時,再找她的纰漏便再容易不過了。”
餘氏聽了,甜甜地讨好道:“還是母親明智,想出了這個法子。先跟那群莊頭講好了,又讓夫君和金骰子樓做這個局。她沈景晴收不上來租子,要還錢,定然會劍走偏鋒。到時候咱們便可以抓她的把柄了,這管家之權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