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父親在京城為官,俸祿都被蔣氏把控,蔣氏嫌棄你們不願接到京城,是你們抱怨好不容易把兒子供養出來,卻什麼福都沒享到,這才上門求娶阿娘,讓你們享受兒媳侍奉,兒孫繞膝!”
楚清阮字字如刀,刺向楚恕。
這些都是她到京城後才知道的事,甚至她還知道,楚望儒之所以娶阿娘,其中一個原因便是蔣氏婚後幾年一直不孕,又不準他納妾,為了子嗣這才娶的阿娘。
“你!你!”楚恕氣的胡須亂飛,左右晃頭似是要尋找什麼。
“怎麼,還想找東西打我?”
楚清阮話音剛落身邊禁軍齊齊上前一步,吓的楚恕瞬間僵住。
“祖父祖母若是再敢虐待我阿娘,我就告訴整個京都城,乃至整個應州的人,你們是怎麼辛辛苦苦把兒子供養出來,卻被兒媳婦嫌棄粗鄙,不願供養,即使接到了京城也是待在這麼個偏僻的莊子,就連過年都從未同席,”見楚恕還想反駁,楚清阮微微一笑,“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祖父祖母在京城過的,到底是不是你們所說的那種好日子!”
楚清阮勝券在握般笑道:“屆時不說你們二老,就是父親,隻怕都是顔面盡失吧。”
她知道楚恕和楊氏活了一輩子,最看重的就是面子,也唯有如此,才能讓他們心生忌憚。
果然,楚恕頓時目光閃躲,心虛道:“你個孽障,滾!快滾!”
楚清阮巋然不動,依舊淡淡說道:“快去煮粥,我要親眼見到阿娘喝下才會離開。”
楚恕和楊氏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欺軟怕硬,不過她如今面對他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最後楚恕被逼無奈,隻能給戚雨宜安排了間上好的院子,還安排了侍女服侍,直到請大夫給戚雨宜診過脈确認并無大礙後,楚清阮才終于放下心,離開了莊子。
而此時,天色已然暗了下來,楚清阮緊趕慢趕,剛好趕在城門落鎖前回到了城裡。
她坐在馬車中,哪怕今日水米未進,心中卻安甯了許多,她惬意地向後靠着,楚恕今日提醒了她,既然有這個條件,她何不狐假虎威一次。
在外界看來,段骁如今對她應該算得上不錯,她若是能有屬于自己的宅子,便能借段骁的勢把阿娘從楚家手中救出來,然後,就是她離開王府的時候了。
這其中置辦宅子并不難,狐假虎威也很容易,所以問題的關鍵是,她要如何離開段骁。
楚清阮正苦苦思索逃離的辦法,突然間馬車一陣晃動,待一切重歸寂靜時楚清阮瞳孔猛地一縮,眼前不知何時竟然坐着一個陌生男子!
而外面的禁軍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她壓低聲音急聲斥道:“你是誰!”
那人似乎也并無張揚之意,同樣壓低了嗓音,卻難掩調笑之意,“尋常女子遇到這種情況要麼驚惶不已,要麼高聲呼救,沒想到楚小姐卻如此鎮定?”
楚清阮渾身緊繃,雙手死死攥住身下軟墊,“外面皆是禁軍,公子你卻能悄無聲息地進入馬車,說明你的身手定是超過尋常禁軍,我即使呼救也并不能改變什麼,反而會教旁人發現你我孤男寡女深夜共處,這種事對男子來說無關緊要,對女子來說卻是滅頂之災。”
她話音剛落,那人便猛地欺近,用手中折扇挑起她的下颌,玩味道:“你就不怕本公子當真對你做點什麼?”
折扇的涼意從下颌傳入脊髓,楚清阮不禁打了個寒顫,随即,她像是确認了什麼,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好整以暇地向後靠在了車壁上,“這位姐姐,你想對我做什麼?”
那人動作頓時僵住,随即從容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她自認聲音絕無漏洞,而此時天色黯淡,根本看不清容貌,她是如何露了破綻。
楚清阮緩緩解釋:“這位姐姐,你雖以冠束發着男子打扮,但在下嗅覺自幼靈敏,能聞出你身上萦繞着股極淡的山檀玫瑰的氣味。”
說起香料,楚清阮眉宇間自信盡顯,“聞這香味應是取墨紅玫瑰一兩、老山檀半兩、零陵香半兩、丁香三錢、豆蔻一錢共為末制成,香味層次豐富,有滋陰潤肺養顔之效,常為女子所用。”
那人似乎很是驚訝,眼眸裡趣味頓濃,“沒想到楚小姐還有這般能耐,就是比起那尚香司的人,想必也不遑多讓,甯澤實在佩服。”
“自然不敢和宮中貴人相比——”話未說完,楚清阮倏地一驚,甯澤?宮中侍衛統領,甯澤?那位令乾國萬千女子都十分仰慕之人?
“妾身一直聽說甯統領十五歲時便女扮男裝,和當今陛下共赴雍州抗擊北淵,如今更是以女子之身力壓群雄,負責戍衛皇宮、保護陛下,”乾國人皆知,當今陛下最信任之人便是甯澤,楚清阮說到這兒心中已然明白,“您今日來尋在下,莫非也是陛下的意思?”
馬車内昏暗極了,剛巧此時馬車碾過碎石,車簾掀卷,些微月色透了進來,照出楚清阮清麗脫俗的臉龐。
甯澤冷俏的眸子浮現一抹異樣的神采,“楚小姐不僅貌若天仙,還這般冰雪聰明,難怪能把瑞王迷惑成那般模樣。”
楚清阮一雙杏眸沉靜如水,她不想對旁人解釋什麼,她隻關心一件事,“不知甯統領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甯澤聞言邪魅一笑,啞着嗓音說道:“陛下有旨,命你離開瑞王殿下。”
馬車内頓時一陣沉默,靜的車外禁軍整齊劃一的步履聲和馬車的辘轳聲,在寂靜的夜晚被無限放大。
甯澤知道一般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會難以接受,以她的性子本不愛向人解釋,不過今日一見她對楚清阮倒是頗為欣賞,當下也耐着性子解釋道:“這是陛下的旨意,楚小姐縱使再不願意,也隻能聽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