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整個瑞王府都籠罩在淡淡銀輝中,清冷靜谧。
王府正中的月陽宮裡,段骁隻穿了身白色中衣趴在床上,在衆人緊張的目光中,終于慢慢睜開了雙眼。
周圍人頓時長舒一口氣。
“王爺,您終于醒了!”晉祥端起桌上剛煨好的藥,“王爺,這藥得趁熱喝。”
段骁俊美的臉龐蒼白如紙,被季阙扶着坐起來,虛弱地靠在床頭。
晉祥用勺子舀起一勺藥喂到段骁嘴邊,段骁卻皺着眉将頭偏到了另一側。
孟白斂頓感好笑,堂堂瑞王竟然會怕喝藥?
晉祥見狀悄然歎了口氣,王爺自小便被太後喂藥,每次都會苦的喝不下去,可太後娘娘不知是因為愧疚還是心虛,每次見王爺露出抗拒的模樣便會勃然大怒,斥責他連這點苦都吃不了,後來卻形成了惡性循環,往往是藥還沒喝,王爺便已是渾身抗拒。
晉祥隻能勸道:“王爺,您若是不喝,一會兒阮夫人回來怕是會擔心。”
段骁虛弱地擡眸,“阮阮呢,她在哪兒?”
季阙在一旁冷冷說道:“她?自然是安然無恙地在莊子裡和親人叙舊了。”
段骁皺起眉,他敏銳地察覺到季阙的敵意,“季阙,你不喜歡阮阮?”
季阙猶豫片刻,終是鄭重地在床頭單膝跪下,雙手作揖道:“您今日是為了救阮夫人才被窗闆砸傷昏迷,可是她不僅沒有關心您的身體,反而聲稱是您自願救她,與她無關。”
晉祥聞言猛地一愣,阮夫人怎麼會這麼說,他看向段骁,可男子隻垂着眼眸,沉默不語。
季阙見段骁沒有表态,思量再三,終是義無反顧地說道:“此女子不知恩、不圖報——”
這番話卻卻被段骁虛弱地打斷,“季阙,她現在何處?”
季阙眸光凜了凜,道:“今日在城外莊子,阮夫人還有事需留下處理,臣便先帶着王爺回府了。”
段骁蒼白的臉龐陡然浮現濃烈的怒色,“你是說,你把她一人留下,并且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臣留了一隊禁軍,還有您的骨哨,阮夫人定不會有事。”
段骁靠在床頭,雙拳想要攥緊卻終究無力地散開,冷沉着嗓音命令:“你,跪到外面去。
晉祥心中猛地一驚,求情的畫面到了嘴邊卻又全部咽了回去。
楚清阮深夜回到王府,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
此時已然月上中天,想必子時已過,不想偌大的月陽宮門口竟跪着個人。
楚清阮好奇地走近,驚訝地發現竟然是季阙。
春夜幽寒,楚清阮攏了攏身上月白色的素錦披風,目光卻似被牽引般緊緊盯在季阙身上。
不知為何,這個場景她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她也曾在夜深人靜時獨自跪在殿外,也曾于外籁俱靜時,忍着渾身疲憊和膝蓋刺痛,苦苦支撐。
就在她想進一步思索時,晉祥卻沖着她一路小跑過來,急聲道:“阮夫人您終于回來了!”春夜寒涼,晉祥卻跑出了一身汗,“求您替季阙求求情。”
“我求情?”楚清阮有些不明所以。
“您有所不知,方才王爺好容易醒來一次,卻發現季阙把您一人留在了莊子裡,不由勃然大怒,罰季阙跪在宮外,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時辰了。”
楚清阮不解地蹙眉,“這有什麼好生氣的,難道要季阙留下陪我,然後讓禁軍送他自己回府?說不定到時候王爺又會責怪季阙沒有親自送他回府。”
晉祥似是被她這番話噎住,卻也不得不承認楚清阮這番話有些道理,“可今日王爺畢竟是為了您才罰的季阙——”
楚清阮垂眸斂眉,“您陪伴王爺最久,就連您都束手無策,我能有什麼辦法。”
晉祥聲音愈發急迫,“阮夫人,王爺對您的心意,您難道不明白嗎?”
“心意?”楚清阮垂下眼睑,為何甯澤和晉祥都要這麼說。
“王爺自小便很過的很苦,夫人您尚且有娘親疼愛,可王爺沒有,在宮裡那種吃人的地方,太後娘娘卻隻顧争寵,哪裡顧得上王爺。”
晉祥聲音本就有些尖銳,在寂靜的春夜裡顯得格外刺耳,“正因如此,王爺自小便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有什麼心事都隻會壓抑在心裡,而您是我目前見着,唯一能讓王爺情緒外露的人。”
“王爺他身體如何?”楚清阮沉吟着問道。
晉祥一臉欣慰,他就知道楚清阮是關心王爺身體的,當下如實答道:“王爺這次傷的着實有些重,哪怕喝下了藥也隻能躺在床上,根本沒有力氣起來。”
太好了!
楚清阮差點沒有控制住自己笑了出來。
既然決定要走,那便正好趁段骁重傷卧床的時候離開,至少這種情況下即使他被激怒了,也沒法從床上蹦起來打她,不由颔首道:“既然如此,有勞您帶我去見王爺。”
“好,好,阮夫人您這邊請!”晉祥頓時喜上眉梢,見到楚清阮,王爺心情想必會好上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