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被月光照的亮堂,不遠處的王家瞧不見半點燈火,遙遙傳來幾聲打更的梆子聲,原來不知不覺已至亥時,王家母子多半是睡了,明日一早再去問問究竟是何原因要改這賬本。
放下撩開的粗布,沈之禾轉身往床邊走去,心中暗道難不成王娘子背着自己漲了價?算了,明日找她一問便知。
天邊泛起魚肚白,沉睡的小鎮緩緩蘇醒,沈之禾今日不用早起做擺攤用的吃食,倒是可以多睡了一刻鐘,但心中惦記着賬本,睡不着,便起身将衣服穿好,抓着賬本就朝王家走去。
“娘子在家嗎?”沈之禾立在門前,屈起指節輕叩木門,許久未有人應聲,她疑惑探頭望向右側的窗子,卻是窗門緊閉,“不在家?出門了麼?”
天色大亮,沈之禾還要趕着将昨日訂的櫻桃肉交給食客,之後便要去周家準備茶宴,并無過多的時間在此處耗着,心中煩悶,卻還是不想将人想得太壞,說不準隻是她一早便出門擺攤了。
手中攥着賬本歎了口氣,轉身回家,誰料在她轉身的一瞬間,身後那扇窗打開了一條小縫,王娘子便立在窗口目光陰沉地瞧着沈之禾的背影。
她原想着徐徐圖之,讓大郎時常去那小娘子面前露個臉,上點心,哄得她自願嫁給大郎,可這些日子過去了,大郎連她的屋子都進不去,更别說露臉了。
也不知她是否瞧出了自己在賬本上動得手腳。
王娘子心中煩悶,眼下自己在書塾讀書的幼子,被人帶着染上了賭瘾,在外頭欠了五十兩銀子的賭債,自己傾家蕩産都填不上這個窟窿,而那沈小娘子生意卻越做越好,今日還要去周大官人家,若是在她去周家的這五日裡不能将她與大郎的親事定下來,恐怕往後再要打她主意就難了。
“大郎,去沈家的路上,去一趟秦家,把二娘喚回來。”王娘子關上窗戶,沖着身後的王大郎道。
越是臨近年關,集市越是熱鬧非凡,來來往往皆是采購年貨之人,街道兩側的店鋪上插滿了迎風舒展的紅色旌旗。
沈之禾推着推車剛剛行至擺攤的地方,還未來得及放下,早早就等在旁邊的陳敬,迫不及待走上前來,白胖的臉上帶着谄媚的笑容,“我來的路上,聽人說小娘子今日要去周家,等周家人來後,可否與他說我是你世叔帶我一同去?”
聞言,沈之禾擡眸詫異地望了他一眼,“您莫不是在說笑?這周家豈是我說能帶人就能帶人的。”
陳敬讪讪一笑,接過沈之禾手中遞來的小龍包,張了張嘴,似乎還要說些什麼央求的話,對上沈之禾面無表情的模樣,隻好閉嘴拎着木匣朝城東走去。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昨日在沈之禾預定的櫻桃肉的食客,陸陸續續将肉取走,有極個别自己未帶裝櫻桃肉的器皿,忍痛咬牙多給了沈之禾兩文錢,端了隻碗離開。
才将手頭的活計做完,陸離便駕着一輛馬車,悠閑自在地踱步而來,低頭對上沈之禾的目光,勾唇一笑,利落地從車轅翻身而下,“小娘子這推車可要帶上?”
思忖片刻,想着今日出門前正好将前幾日讓木匠打的模具與自己腌制的酸菜帶上了,便點了點頭。
“你二人将沈小娘子的推車帶上,小娘子上車吧。”
馬車平穩地行駛在街上,沿路人聲鼎沸,随着馬車逐漸走遠,外頭的喧嚣漸漸遠去,沈之安坐在熏着暖爐的車廂内昏昏欲睡,那小腦袋一點點的,像麻雀啄食一般。
沈之禾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暖爐上,心中暗道重新砌火炕是比較麻煩的,今年冬日恐怕是不成餓了,等過幾日去尋個鐵匠鋪子打了取暖的爐子,在買些碳火先将這個冬日熬過去再說。
“沈小娘子到了。”陸離輕快地嗓音将深思中的沈之禾喚醒。
她拍醒懷中睡着的沈之安,擡手在他臉上抹了兩把,這才撩開車簾準備下車,而此時得到消息的周瑩一早便候在了門口,還未等沈之禾站穩,便着急忙慌地上前拽着她往屋裡走去,“今日莊子裡送來了一大條魚,奈何家中廚子不擅長做魚,我一早便盼着你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