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這口井,就跟我白天在嚴明家客廳裡看到的一樣,幹枯,老朽,灰白色的井磚上爬滿了青黑色的苔藓,以及從井底,不斷蒸騰上來的一團團暗藍色煙霧,……這時夢中的場景又發生了變化,不知何時,我突然就站在了這口井旁邊,接着我俯下身去,想要往井裡望,然後此時,突然有一隻手,從井底伸了上來,一把握在了井沿上,……這隻手看上去比普通成年人的手略小點,應該是一隻孩子的手,此刻它使勁的掰着井沿的磚頭,幾個手指頭全都捏的發白,看得出來是用盡了全力,可即使是這樣,這個孩子依然沒能從井底爬上來,因為就在他一用力,想把另一隻手也伸上來,握緊井沿的時候。
突然一陣‘嘩啦啦啦’的粘稠且怪異的聲響,從井底傳來,然後緊接着,又是無數根又長又軟的紫色觸手,在這陣黏膩的聲響中,從井底冒出頭來,……它們像潮水似的湧上來,一下就沒過了孩子那隻小小的手上,并且一層疊一層的密密麻麻湧在一起,像是無數隻紫色大肉蟲似的,扭曲蠕動在一起,同時慢慢的把底下那隻人手往下拉,不一會兒,那隻小孩的人手就連同這些觸手一起,再一次掉進了井的深處。
就在那隻手和那些觸手掉下去的瞬間,我突然在空氣中聽到了一個小男孩的哭喊聲,隻聽那聲音凄厲嘶啞的喊着:
“爸爸,救救我!”
“它要吞了我,它從我的夢裡走出來了!”
孩子哭泣的聲音一閃即逝,就仿佛從來沒響起過,這時我雖然還在做夢,但腦子裡卻是清醒的,已經隐隐約約的聯想到了什麼,……可這清醒隻維持了一瞬間,下一秒,夢中的場景又發生了變化,四周圍那些濃密的白霧突然之間一擁而上,把整個世界全都遮蔽的嚴嚴實實的,我完全被籠罩在這些迷霧裡,一時間分不清東南西北,等霧氣再次散去之時,我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水之中,……海水湧到了我的小腿肚中間,在微風無聲的吹拂中,一浪接着一浪的波動着,我擡頭往這片海的前方望去,卻在海的深處,見到了一棵看上去幹枯腐朽的老樹。
這棵孤零零立着的幹枯的樹,所剩不多的樹枝全都光秃秃的,連一片樹葉都看不到,但奇怪的是,此時的這棵枯樹,上上下下卻被某種植物的藤條給緊緊的纏住,而從這紅綠相間的顔色怪異的藤條上,卻開出了大朵大朵極為豔麗的深紅色大花來,……然後這時,當我忍不住踏在海水中,朝這棵樹走近了幾步,瞪大眼睛看時,卻驚訝的發現,原來在這一朵朵的大花中間,竟然凝結着一大串一大串,每個有拳頭那麼大的,藍瑩瑩發着幽光的——蟲卵??
這當口這些葡萄串似的半透明幽藍蟲卵,分泌着粘稠的液體,黏在這些大花的花盤中間,并且還跟充氣球似的,不停的膨脹起來,漲的有一個人頭那麼大,然後漲至極限以後,它們又‘噗’的一聲,突然的爆裂開來,然後從爆裂的口子裡,湧出一大股青藍色的煙霧,又在從遠處傳來的陣陣陰風吹動中,消散于空氣之中,隻留下點點青黑色的雜質,在風裡一陣亂舞後,跌落進海水裡,……遠遠的看過去,那棵樹周圍的海面上,起起落落的漂浮着一層深綠色的藻類,又像苔藓,又像海藻,随着水波浮動着。
苔藓……,苔藓??
這時望着眼前這棵生于海水之上,被層層灰白霧氣籠罩着的怪異的枯樹,不知怎麼的,我突然心生出一股莫名的毛骨悚然感來,仿佛多看它一眼,都會被那些怪異的藤條和蟲卵給纏上,……于是條件反射的轉身就想走,而這時,夢中的畫面又顫抖了下,接下來更加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我竟然聽到身後的那棵枯樹腳下,浮在海面上的那些細碎的苔藓,發出了‘滋啦、滋啦’的聲音,然後緊接着下一秒,它們就紛紛裂開,然後從那些苔藓裡面,沖出了無數條又細又長的紅綠相間的藤條來,……那些藤條仿佛冬眠蘇醒的蛇群一樣,蜿蜒蠕動着,向我飛速襲來,下一秒就将我的腿緊緊纏住,而且還不斷的向上延伸,想要爬滿我的全身。
于是夢中的我立刻彎下腰去,伸出手到腳邊,想要拉開這些纏住我腿的藤條,可是怪異的是,兩隻手抓住一條藤條,卻覺得手心裡冰冰涼涼又滑滑的,仿佛我抓住的不是植物,而是某種爬行動物那細細長長的身體,這時的我再定睛一看,卻震驚的發現,此時我手裡面用力抓住的,正是剛才我在那口老井裡看到過得,那些洶湧蠕動着的紫色觸手!
此時夢中的畫面再次改變,我正在一口黑暗的深井裡飛速的下落,井底全都是湧動着的軟爛觸手,我的身體在空中沒了支撐,縱然我使勁的蹬着手腳,想要在井壁上尋找一個支點,卻在一番努力之下,依然落了個空,最後我就在心理極度的絕望之中,落入了井底,被無數的觸手給吞沒,……冰冷細軟的觸手爬過了我身體的每個角落,覆蓋在我的臉上,鑽進我的耳朵裡,嘴巴裡,甚至要往我的眼睛裡戳進來,而我在這種情況下,卻清晰的看見,這些深紫色的觸手模樣變異的更加怪異了,長條的觸手上突然翻出一個個充血的眼珠子,還有一圈一圈圓形的慘白尖利牙齒,它們如蛇如蟲似的在半空中舞動着,同時明明沒有任何的發聲器官,卻似乎在重複嚎叫嘶吼的唱着一支雜亂的歌:
你也來了!你也來了!和我們融為一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