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談同學戰戰兢兢地從老師手中接過竹簡,磕磕巴巴念道:“文王将田,史……布蔔……田……”
好了,夠了,他懂了。
荀老師歎一口氣,小談同學立馬噤聲屏息,悄摸摸偷看他一眼,扭捏又小聲,“先生,我實是看不懂……”
“無礙,”荀老師溫聲寬慰她,“能認識七個字已經很好了。”
……東漢人民應該不會陰陽怪氣吧?不會吧不會吧?
荀彧才不知道自己這個學生在想些什麼,經過方才的測驗,他幹脆利落地将談道笙劃分到“不認識也不會寫需要老師手把手從頭教起”的幼兒園小班文化水平。
那麼下一個問題是,她真的真的一個字都不會寫嗎?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嗎?
談道笙覺得,這真的真的是個很侮辱人的問題,她很想說她不僅會用簡體中文寫自己的名字,而且還會用English書寫。
English!懂嗎?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誰讓現在官方認定語言是繁體中文呢?
談道笙低眉順眼,“真的真的不會。”
荀老師露出個了然的表情——就是那種“呵呵,我就知道,真是一點兒也不意外呢”的、很傷人心的、嘲諷力max的表情。
那麼,今天就從“如何寫好‘談道笙’三個字”開始吧!
當東方天際露出一絲曙光時,談道笙如往常一般起床、穿衣、洗漱、做晨練、吃朝食,哦,還有最重要的一步——朗讀荀老師布置的作業。
朗讀聲音必須要響亮,清晰,透徹,必須如利箭般穿破空氣,送進早早就過來辦公的荀老師的耳中。
如果荀老師沒有聽到或者沒有聽清,那不好意思,還請小談同學自覺主動将作業謄抄三遍呢。
等官府裡的小吏們陸陸續續打卡上班時,小談同學剛好結束晨讀任務,她将雙手攏在嘴邊大喊,“師父——我念完啦——可以去軍營了嗎?”
荀彧是不會像山歌對唱那樣大喊回話的,所以在喊完後她得再走到荀老師的辦公室當面告退,所以他就不是很懂小談同學的腦回路,但這并不妨礙小談同學每天都這樣來一嗓,樂此不疲,且雷打不動。
小談同學隻有在荀老師面前才是唯唯諾諾任勞任怨的小談同學,等她走到軍營裡,談道笙立馬翻身農奴把歌唱,立馬化身成為嚴厲的談教官。
上次黃琬前腳離開軍營,後腳她就被提拔成統領百人的小軍官,算是徹底坐實關系戶的名頭了。
因此将軍就當做自己手下沒有這一百個人,随便她怎麼操練,用什麼方法都行。
一百名士兵有胖有瘦,有高有低,有谯縣本地的,也有豫州其他郡縣的,有經驗豐富的老兵,也有剛招進來的新兵蛋子,談道笙花了幾天時間為他們登記造冊,分配兵種,安排營帳,并且專門撥出一天假期令他們熟悉自己的同伍兄弟,現在,終于可以開始進行魔鬼訓練了。
她站在百人方陣最前面,扯着嗓門大聲說道:“自今日起,你們便是我帳下兵士了,須知無論是戰場上還是平日裡,首先要服從的就是我的軍令,若旁人所令與我之令不同——縱使他是州牧,也得聽我的,可知曉嗎?”
“知曉!”
談道笙滿意點頭,“那麼,現在開始檢驗第一道軍令執行情況。”
她走到一個瘦長小兵面前,指着他左側小兵問道:“他叫什麼名字?籍貫如何?年歲如何?身長七尺一寸還是七尺二寸?家中可有兄弟姊妹?身上可有什麼胎記?”
瘦長小兵目瞪口呆,他看看左側這位兄弟,再看看一臉認真的談教官,斷斷續續說道:“他叫唐李,颍川長社……不不,颍川颍陰人,年歲……年歲尚小,身長應是七尺一寸……”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終于小到沒有——誰知道這位剛認識沒幾天的大兄弟有沒有姐妹有沒有胎記啊!
“他叫唐李,汝南葛陂人,再過半月便至弱冠,身長七尺二寸,家中有兩個幼弟,脖子後側有一處月牙形胎記。”談道笙看向左側小兵,“對否?”
唐李震驚臉,“句句屬實!”
她轉向瘦長小兵,“你叫肖草,沛國建平縣人,今年二十有三,身長七尺六寸,家中有兄、弟、小妹各一人,右手掌心有一黑痣,對否?”
肖草同款震驚臉,“将軍好記性!”
“并非我記性好,”談道笙沉聲說道:“若我不知帳下士兵姓甚名是何樣貌,那麼我要如何指揮你們上陣殺敵,如何去赢得一場戰争呢?若你不知同袍姓甚名誰是何樣貌,你又要如何保證背後之人仍是你的同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