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旗下的醫院裡,顧琛躺在床上,頭上纏着繃帶,血色暈染,隐隐還有點頭疼。
李言和醫生站在床邊,看着他活動下僵硬的手指,好像要去拿什麼東西,聲音幹澀嘶啞——
“水……”
“顧總,醫生說你現在還不能喝水,要先觀察一段時間。”
顧琛咳了兩下,臉上有點癢。
他伸手想去摸,被李言按住。
“怎麼了?”
“玻璃劃了幾道痕,但醫生說問題不大,會恢複的。”
鈍痛的頭慢慢恢複正常運行。
顧琛想起來發生了什麼。
那些被他連根拔起的叔叔們還有餘火,待在監獄裡還要伸出手來要報複他,用老宅作引子把他引出來,結果找了兩個不要命的人開車來撞他……
他一醒來就在醫院了,幸好沒什麼緻命傷。
“現在,什麼時間?”
“晚上十一點,如果您是擔心陳先生的話,我已經通知了他,他應該很快——”
“砰——”
話還沒說完,門發出一聲巨響。
随即一個黑影沖進來,形容失态,眼裡滿是紅血絲。
李言正要去攔,卻看清了這個死死抓着顧琛肩膀的人的臉。
陳道情還穿着定制的燕尾服,但因為路上來得太匆忙,褲腳被刮破了,為了頒獎禮做的發型亂了,襯衫馬甲都錯位了。
他臉上紅通通的,氣息急促不穩。
“你……嘶——”
他的指甲掐進了顧琛的肉,像有針在紮一樣,尖銳的痛。
陳道情大張着嘴唇顫抖,失去神采的眼睛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顧琛。
他抓着這個死裡逃生的人,模樣癫狂,語無倫次:
“你怎麼了?!不是說在家裡看我嗎?!為什麼會出車禍!你去幹什麼!為什麼要騙我!?你自己開的車嗎?去見誰要幹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身體慢慢恢複機能的顧琛被他的樣子吓到了。
這個人抓着自己的手好像也沒有那麼疼,比起那個,陳道情絕望又崩潰的眼神更讓他覺得痛。
“我被騙了,老宅的人說我爸要死了——“
“他死了你為什麼要回去!回去幹什麼?難道那些事比我更重要嗎?就算你要回去為什麼不能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答應了會告訴我你的位置?那現在算什麼?你膩了,你不想遵守我們的約定了嗎?“
一連串的問句從他張張合合的嘴裡蹦出來。
一旁的李言和醫生都吓到了,他們就沒見過這麼瘋狂的人。
大滴溫熱的淚從陳道情眼眶裡流到顧琛臉上。
他的胸膛急劇起伏,愈漸激動。
“難道我是為了限制你的自由嗎?我隻是想知道你在哪兒,我在哪兒你都一清二楚,你甚至還要派人來監視我!我有嗎?為什麼要讓我抛下我的一切來擔心你!你知道嗎,我今天拿獎了,我真的好高興想和你分享,但是你呢,你出了車禍躺在床上你有想過我會有多擔心!?”
顧琛覺得自己是瘋了,居然會覺得這副樣子的陳道情可愛。
他拍着陳道情的背,不管自己身上還麻着,讓陳道情靠在自己懷裡,垂下眼看他,眼裡帶上點憐惜。
“别說話了,你現在太激動了。“
“我怎麼能不激動!“
陳道情拽着他的頭發,癫狂的眼一寸寸掃過他的臉,發現這張臉上居然多了好幾道細小的傷口。
他變得慌亂,痛苦,不确定。
顫抖的手拂上那些帶着血痕的傷口,用力按壓,試圖把它們從這張完美的臉上擦去。
“你受傷了,你受傷了……這麼多傷口一定很疼吧?顧先生?很疼吧?不,不能受傷,你不能受一點傷!你的臉怎麼可以受傷?!“
陳道情的力度很大。
他好像以為自己的手是木匠的雕刻刀,隻要用力就可以把雕錯的地方削掉,變成完美的木像。
顧琛心裡一陣觸動,此刻就連臉上細碎的疼痛都變得甜蜜起來。
他推開醫生想來阻止陳道情的手。
“這位先生,不能這樣碰病人的傷口,會感染的……“
“讓他碰。”
寬厚的手蓋上陳道情還有點冰涼的手。
顧琛深沉的眼對視上他心疼自己的眼神,這好像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擔心他。
憤怒的質問轉變成沉悶的啜泣。
陳道情的手按紅了那些才被消毒好的傷口。
從頒獎典禮上跑下來的人,跑到了顧琛的床上,緊抱他這個病人。
顧琛伏在他耳間,難得耐心地安撫歇斯底裡的人。
“我不痛,隻是小傷,沒什麼大問題。”
仿佛現在才意識到這個事實。
陳道情空虛的雙眼逐漸被複燃的火焰填滿。
他死死抓着顧琛的頭,喃喃自語:
“對,對……隻是小傷,會好的……你一定會回來的,我一定會讓你回來的……”
感受到他的呼吸穩定下來,顧琛攬着他的脖子靠近自己,安詳閉上眼。
雖然有點意外陳道情擔心自己的樣子,但很可愛,他很喜歡。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
顧琛懵了,他摸摸自己變熱的臉。
李言和醫生已經被他們倆震驚了很久,現在更是瞠目結舌。
李言還從來沒見過有人敢打顧琛。
“你,你幹什麼?”
顧琛難以置信地摸着自己被打了一巴掌的臉,怒火猝的升騰起來,眼眸暗了一點。
陳道情的一巴掌又狠又重。
打完後他的眸光沒有半點起伏,瞳仁在顧琛眼前放大,聲音壓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