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沉點點頭,“随着玩家越來越多的湧入,不夠用的成了怨主和副本。後來我們發現,許多命途多舛的普通人也成為了遊戲的目标,他們甚至不需要投入金錢,隻要有足夠多的怨氣、執念與噩夢,能夠被遊戲吸收編碼成為新的副本,支撐遊戲運轉就夠了。”
“反正會有源源不斷的玩家用金錢換取遊戲積分與生存時間。”白芷神色略帶嘲諷。
謝沉苦笑一聲,“這實在不是我們做這個遊戲的初衷。”
白芷微微一哂,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後來呢?如果我想到了這個辦法,遊戲難道沒有撤回它的邀請函。哦,它應該不敢,因為擔心我釜底抽薪,直接毀了霍琅的意識。”
“對,于是你們各退一步,達成協議。”謝沉道,“它允許你進入遊戲,并且殺死怨主,但前提是,你要和其他玩家一樣,相信副本世界裡所發生的一切。”
“也就是說,我在副本裡所受的傷,都會原封不動地帶出現實。”至此,白芷明白了謝沉那句“交易”是什麼意思,“我在深入虎穴,而它想借刀殺人。”
“無論如何,你不該卷進來。”謝沉不知道想到什麼,神色晦暗而痛苦,“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當時的我少一點自以為是,不要惹你生氣,我們是不是就不會分手,也就不會發生之後的所有事情。”
“......因果是不能這麼算的。”白芷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個晚宴上,她聽見謝沉父親對她的評論:這種家庭背景下成長起來的人,是沒有愛人和被愛能力的。
讓她迷茫無望,乃至選擇逃避現實進入這個無限遊戲的根本原因,并不是所謂失戀的痛苦,而是她對自己的懷疑。
“雖然我不知道過去還發生了些什麼,但是昨日隻是譬如昨日死,都過去了。”白芷神色淡然地看着謝沉,她是真的不再在意。
之後的事情,謝沉斷斷續續花了兩天才和他全部講完。
遊戲意識遵守了它的諾言,白芷在一個個副本裡殺死怨主,将副本終結,并使其中的玩家夠徹底離開遊戲世界,回歸現實。隻是白芷的那位舊友,到底還是在一個副本裡受了重傷,連帶着現實中的身體也宣布了腦死亡。
白芷傷心憤怒之下,差點一把火将賀銘的公司燒了,最後賀銘想方設法将她那位舊友在遊戲中殘存的意識保留了下來,并且成為遊戲裡一個特殊的存在。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謝沉知道了真相。
他将賀銘狠揍一頓後,毫不猶豫跟着白芷進入了下一個副本。
不巧的是,因為好友的死,白芷和遊戲之間的平衡被徹底打破,開始不死不休,這一個副本難度陡增,玩家存活率為0,幾乎沒有正确答案。而遊戲近乎作弊式地剝奪了白芷的參與權,它讓白芷附身于遊戲中的怨主,既是玩家又是NPC。
這個副本很難,幾乎無人生還。到最後,白芷為了讓副本中僅存的玩家可以存活下去,親手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後面的事情,你應該可以猜到了。”謝沉道。
他的提示太明顯,白芷看着在花園裡一蹦一蹦的小骷髅,不知該感慨宿命還是緣分。
“沒想到,我們竟然能夠兩次進入血霧城堡這個副本,更沒想到我第一次當NPC竟然是附身在小骷髅身上。還真是個詭計多端的雞賊遊戲,一個無法說話,甚至不能自由行動的骷髅能幹什麼?”白芷搖搖頭。
“但很奇怪,”謝沉像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當我第一眼看見那隻小骷髅從壁爐裡滾出來,我就想到了你......當時,我還以為我瘋了。”
那是一個晚霞似火的傍晚,謝沉和他失而複得的愛人在落地窗前緊緊依偎。窗外碧水如玉,鳳荷搖曳,斑駁的光影透過岸邊繁茂枝葉墜落,将素白的花瓣染上金黃,美得如夢似幻。
謝沉的聲音很輕,好像怕驚擾了這個夢,“我從這個副本出來後,逼賀銘做了決定,他終究是将霍琅的意識毀掉了,也徹底斷送了暗界之門的未來,副本的個數自此再不能無限擴張。”
“但我現在還活着。”與謝沉的小心相比,白芷的聲音簡直冷靜地可怕,“或者說,是我自以為自己還活着?如果你告訴我,我已經變成了下一個霍琅,現在經曆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個遊戲副本編織成的夢境,我也不會覺得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