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開了～來往裡下肉！這羊肉涮幾下就能吃了～”

張叔示意李江哲動筷子。

李江哲夾起幾片肉放進銅鍋裡，上上下下涮幾下，等肉上的紅色都消失，她把熟肉放入麻醬碗裡蘸一圈，再送進嘴裡。

“怎麼樣？好吃嗎？”

張叔還沒動筷子。

“好吃！”

李江哲說完，又去夾肉。

“得嘞！好吃你就多吃點～”

張叔也開始涮肉。

兩個人吃了一會兒，李江哲夾起幾片羊肉放鍋裡涮，突然問：“張叔，去年我就想問，大年三十，您為什麼要陪我吃飯？”

聽到這話，張叔的眼神有一瞬的暗淡，但很快就調整過來。接着，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飲而盡。

“因為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大年三十陪已故朋友的女兒吃個飯，如此而已。”

李江哲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于是她便伸手拿張叔面前的啤酒瓶。她邊給自己倒酒邊說：“其實他還活着的時候，以往過年我是又期待又煩，我想見到他，但是又厭惡他，他也配有您這種朋友嗎？您應該不賭吧？”

張叔無奈搖頭，“我跟你爸爸不是賭場上認識的，你爸爸本性不壞，十幾年前他救過我的命，至于他賭博的事，我也是在他出事後才知道。”

李江哲冷笑，一副不信的樣子，“他居然還救過人，做過好事嗎？”

張叔有些擔憂地問：“你是怎麼知道你爸賭博的？”

李江哲夾起一塊肉，無所謂地答道：“我上初中的時候偷聽爺爺奶奶說話知道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報應，我偷聽完爺爺奶奶的對話，一個月後，他倆相繼去世了。”

張叔被李江哲的表情逗笑，“你這孩子，這話說得倒是輕巧，聽起來沒心沒肺的！”

李江哲嘴裡嚼着羊肉，含糊不清地說：“那怎麼辦？要我也去死嗎？”

“什麼死不死的！别瞎說！叔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張叔說完這句話，順勢就端起酒杯跟李江哲碰杯。也許是因為氣氛到位了，張叔又說：“真的，叔如果有遺願，第一個遺願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剩下的才是我女兒，我老婆好好生活，畢竟她們可以彼此陪伴，但你的情況不太一樣，我實在是不放心。”

李江哲放下筷子，認真地問：“張叔，您到底是幹嘛的？您好像對我的情況了如指掌。”

張叔卻是笑了起來，“你長大了，告訴你也無妨，我是警察，但我跟你爸爸是君子之交，我們能建立牢固的友誼，是因為他救過我的命，他不知道我是警察。”

“您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突然偉大了起來～”

李江哲一邊打趣一邊舉起了酒杯。

張叔拎起杯子與李江哲碰杯後，他說：“有一個問題是你現在要提防的，據我所知，你爸爸在外面欠了賭債，如果要債的尋上門來，肯定會對你現在的生活造成影響，這也是我一直擔心的事情，你最近有遇到什麼可疑的人嗎？”

李江哲本來就不太好的心情瞬間又一落千丈，她答：“沒有。”

“那就好。”

張叔掏出手機，“你記一下我的電話号碼，要是有什麼可疑的人在你周圍出現，你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系我。”

“還有。”

張叔跟李江哲互換完電話号碼，繼續囑咐，“你的兩個好朋友，叫葉一言和肖莉莉是吧？你能交到好朋友，叔很開心，但關于你爸爸的事情，千萬不要讓第二個人知道，我相信你能懂我的言下之意。”

李江哲抿了一口啤酒，悶悶地說：“嗯，懂。”

這頓飯吃到後半段，李江哲越吃越不是滋味，有一股很不好的預感在她的心頭盤旋。

晚上九點半，李江哲回到學校宿舍。她洗漱完，又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個多小時，總之，睡不着。到後來實在是忍不住，于是她摸出枕頭下的手機，給葉一言發短信。

“你在幹什麼？”

葉一言那邊是秒回：「在逛夜市，你吃完飯了？」

李江哲：「早就吃完了，已經躺床上了。」

葉一言：「你那邊比我快一個小時，馬上要進入農曆新年了。」

李江哲：「嗯。」

葉一言：「晚飯吃得開心嗎？」

李江哲：「就那樣」

葉一言：「怎麼感覺你心情不好？」

李江哲：「你别胡說八道，你從哪個字感覺到我心情不好？」

葉一言：「直覺咯～」

李江哲：「那你的直覺不準。」

葉一言：「宿舍就你一個人嗎？」

李江哲：「不然呢？？？？？？」

李江哲正翻着無情白眼的時候，電話響了，是葉一言來電。

李江哲給葉一言存的電話備注就是葉一言本人的大名。當看到「葉一言」這三個字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但她穩了穩心裡的喜悅，接通後故意問：“幹嘛？”

葉一言在電話那頭笑着答：“我在逛夜市，順便确認一下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李江哲嘴犟，怼了句，“你有毛病吧？”

葉一言的聲音聽起來更開心了，“你猜～”

李江哲又翻了一個白眼，“不猜！你不是逛夜市嗎？你爸媽呢？你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

葉一言一本正經地答道：“他們離我三十米，正在欣賞一塊玉，我懷疑他們要被騙了，先撤退到一邊看戲～”

李江哲躺在床上大為不解，“在普吉島買玉？”

葉一言還是正正經經的語氣，“對啊～導購還說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李江哲開始假裝發愁，“那你不去勸勸你爸媽？”

“噗～”

葉一言突然笑了出來，“不必了，你的演技好差，隔着電話我都聽出來你在幸災樂禍。”

“我沒有哦～”

李江哲轉移話題，“普吉島好玩嗎？”

“沒你好玩。”

葉一言的聲音很溫柔。

“你别胡說八道！”

李江哲瞬間坐起來反抗。

“我沒有啊，我說真的，沒你好玩。”

葉一言這話說得有多溫柔多認真，老天爺聽了都會發出贊美。

所以李江哲又無語了。她無語且害羞，幹脆挂斷了電話。

而電話那頭的葉一言，更多的是無奈。

葉一言：「你挂電話挂得好突然...」

李江哲：「不小心按到了。」

葉一言：「剛好我爸媽出來了。」

李江哲：「他們買了嗎？」

葉一言：「沒買。」

李江哲：「恭喜你們全家，逃過一次詐騙事故～」

葉一言：「你還說你沒在幸災樂禍。」

李江哲：「我沒有哦～」

五分鐘後。

葉一言：「今晚海邊好多人哦，有篝火晚會。」

李江哲：「都差點睡着了。」

葉一言：「再等五分鐘。」

李江哲：「為什麼？」

葉一言：「想跟你說新年快樂。」

李江哲：「……」

葉一言：「發來一條彩信」

李江哲心裡一驚，點開查看那張照片。照片上，葉一言正對着鏡頭笑，她身後是被篝火晚會照亮的海灘。

李江哲：「你很好看。」

葉一言：「你也很好看。」

李江哲：「你更好看。」

葉一言：「你更好看。」

李江哲：「我倆好俗啊，居然在探讨美貌嗎？」

葉一言：「沒關系，你在我心中最好看～」

李江哲：「滾～油嘴滑舌～」

葉一言：「阿哲。」

李江哲：「嗯？」

葉一言：「新年快樂～」

李江哲：「哈哈～新年快樂～」

那時，李江哲在想，她心裡的那些不安，其實能被具體的人驅散。雖然那人離她很遠，但愛情早已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