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脫一對冤家。
“季三,在外學了這麼多年,我見你可是絲毫沒有長進啊”
東華嬗笑哼。
季若雲憋紅了脖子,把他那嶄新的白玉劍往小桌一拍,神氣洋溢不知道在說什麼。
白瑾憶覺得好笑,這兩人讓她想起在人間市坊鬥嘴的孩童。
見她來,坐在她位置上的東華嬗踹了一腳季若雲。
“起開。”
季若雲極為誇張地“哎喲”一聲,一個踉跄。
“師姐,你坐。”他憤憤瞪一眼東華嬗,讓出了位置。
他還不屑和東華嬗坐呢。
白瑾憶尴尬一笑,把話題引到了樂清山一事上。
把樂清山的弟子令牌交給季若雲,他驚呼出聲。
季若雲捧着這令牌,就像捧着一塊寶貝,笑容極燦。這下他那唠叨的爹,應當也會清淨一段時間了。
東華嬗不在乎地哼了一聲,餘光卻落在那塊弟子令牌上。
……
在樂清山開門拜師前,她計劃住在樂清仙人安排的住所。
是一家很不錯的仙棧,酒菜都很美味。
倒是季若雲和季家父母幾次邀請她到季府上住。
她可不敢叨擾了,說不準哪天東華嬗一時興起,把她約出來又戰一戰。
至多日後上門拜訪,是絕對不留宿的。
今夜風清,皎潔如水的素月灑落一地。
忽而,天邊一片腥紅蔓延,籠罩整座城落。
原本的繁華不再,隻見密密一群人衣衫不整,男殘女弱。
殘陽如血。
個個腳戴沉重的鐐铐,長長拖了一路。緩慢地向前方模糊處走着,走着……
哀嚎和哭聲四起。
白瑾憶隻見自己身着一身白衣,雙目圓睜,看着一對夫婦走在隊伍最前,快要湮滅在血色之中。
心中陣陣絞痛,渾身顫栗,淚水不住地湧出。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一别,永不相見。
一個聲音驟然激起。
“帶我走……帶我走!”
帶我走啊,爹,娘。
這一聲嘶喊,扯得喉嚨生疼。
為首的男子背影寬闊,遠遠地回頭。是一張謙謙君子的臉,很溫和的笑臉。
身旁的女人笑容明媚,步步生花,很美。
女人微笑着,搖了搖頭。
旋即轉身,走得決絕。
兩人的背影留下一串腳印。似血色,又有燃燒的烈火。寸寸火蓮盛開。
燦蓮七火。
“阿憶,好好活下去。”
白瑾憶雙手泛起層層冷汗,渾身顫栗。
恐懼鋪天蓋地,似洪水,要讓她淹沒其中。
呼吸緊的像要窒息。
“轟!”一聲驚雷在天邊炸響。
少女猛然睜眼,雪白的脖頸起了細細一層薄汗,大口地喘氣。
窗外驚雷過後,下起了密密的雨。
白瑾憶扶了扶額,隻覺一陣頭痛。胸口依然起伏的厲害,呼吸困難,脖頸陣陣酸痛。
太真實了,這個夢,太離奇。
從前憶的腦海中,從沒有父母的記憶,而對于她,父母也是陌生的。
到仙界以來,總是夢到這對夫婦,潛意識認作父母。
但那種經曆,太真實了,就像是從來就如此的。
這副身體裡住着的,到底是誰?
白瑾憶眉頭緊鎖,越想頭越痛。
窗外的春花被雨打濕,散發出幽幽暗香。她赤着腳下地,将窗戶合上了。
全然沒發現在窗外暗處的寂遲淵。
青年一身黑袍行裝,墨發被雨打濕,顯出幾分桀骜。臉頰的弧度,有雨滴滑落。
方才,他的掌心下,覆住的是她纖細的脖頸。
寸寸潔白細滑的肌膚,血管纖毫分明,仿佛稍微用力,就會掐出血來。
須臾之間奪去靈識,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但那女子睡得不安穩,雙眉緊蹙,額頭上沁出細細的汗。
她的眼睫輕如鵝毛,微微一顫。轉眼就要醒了。
寂遲淵漆黑的瞳仁暗了暗。
青年行如鬼魅,落地無聲,踏着夜色離開。袍角留影。
腦海裡卻顯現出那幅畫面。
少女的長發纏着被褥,素淨的臉上起了薄汗,淚染濕了枕邊。
也不知道是發香還是窗外花香,房内充斥着淡淡的幽甜。
寂遲淵意識到自己的分神,有些煩躁,踩在雲端的步子深了一分。
“睡相真差。”
輕沉一聲散入夜色,也不知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