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幹巴巴蹦出二字:“好看。”
擡頭看了看陰沉的天,蕭斂之收劍化成段銀絲入袖,高挑的身段臨風伫立,眸間透了些許清亮,他有意說道:“傘下聽雨,獨有一番風情。禅宗一事本想找個機會和白師妹商讨,白師妹覺得今日如何?”
禅宗不過幾天就會來,對于空悟大師的突然圓寂,白泠溪确實有想和蕭斂之共同商讨的。
“嗯。”
她本以為隻是一起走,想不到蕭斂之竟然走近幾步把傘撐到了她的頭上。切斷了她的靈障。
仰首看着傘面上的星星點點的桂花落影,雨聲厚稠悠遠,的确很好聽。
白泠溪第一次和師父以外的男子走得這麼近,她略有點不習慣。不動聲迹地往外移了移,肩膀卻出了傘外變得濡濕。
蕭斂之見此把傘往她的方向送去。知道應該是自己突兀了,蕭斂之沒有再接近她。現今替她遮住雨,他的肩膀一半又在傘外變濕了。
察覺到肩上乍涼,明明是涼爽的季節,熱氣從身體升騰血色湧上脖頸和耳根。變得燥熱難耐。
蕭斂之覺得自己好蠢,人家靈障布得好好的,他卻因為想讓人家聽聽傘下雨聲把靈障破了。現在一把傘下她不喜人接近,他也察覺自己冒犯不敢再動彈一點。
這邊,白泠溪也按捺住内心的悔意糾結,忍不住反思她是不是太過孤僻了。因為這點距離害得蕭斂之肩膀一半露在傘外。
自己的不經意的動作卻讓别人難堪,白泠溪心底有了點不自在。她想找個機會拉進距離。
腳踏濕地,鞋底都踩上了殘花。并肩無言,唯聞腳下脆聲從黃桂踏到紅楓。白泠溪不知不覺又近到蕭斂之身側,傘自然也就完完全全遮住了二人。
秋日勝春,漫步其間桂菊花香飄浮。
青年溫潤的聲音細柔宛若貼耳,“近些天我尋了些古籍,請教了幾位老前輩。空悟大師圓寂前所說的堕仙,的确有這個說法。不過是從民間流傳而來,仙門之中不算正統。”
白泠溪提起正事兒來即刻從小冰塊化身成老古闆,一臉嚴肅地分析,“假設堕仙的确存在,那麼空悟大師很有可能就是堕仙覺醒。他的突然圓寂就是死劫。”
蕭斂之:“對,隻不過禅宗想要一個圓寂的真相。我們如若堂而皇之把死劫拿去作為真相,他們大概率不會相信。畢竟枯林當天,除了青丹宗的弟子無人再聽見過空悟大師的遺言。”
蕭斂之和白泠溪都明白,遺言是如今唯一的突破口,想知道真相,必須要通過此點去延伸尋找更多的線索。
走出金繁桂花林,越經火楓燃葉亭下,白泠溪蓦地止步。蕭斂之也随之停下。
她伸出手指尖觸及傘外,雨将停,聲漸小。輕寒如舊襲衣。
“就此吧,蕭師兄,禅宗接引時再見。”
她走出傘外,周身迅速布上一層淺白朦胧的靈障。她微微側臉,蕭斂之看到她臉頰邊的一縷發絲上垂了一滴雨珠滑落,大概是走出傘外時從傘沿滴落下來的。
“好。”蕭斂之不再挽留,看着眼前人愈走愈遠的一抹倩影和飄蕩随風的腰間一根素色絲縧。未曾察覺的淺淺留戀也跟着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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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峰夜下棋局上,伏奇對月嘴裡砸吧,餍足地唉歎一聲,“好酒,好酒。掌門那裡拿來的酒果真上品。”
身後就是萬丈深淵,青山化背,白泠溪坐在矮凳上鍛造着一柄短刃。手上的一擡一落和聲聲鈍響相和,火光星點映渲了她素淨的面龐,清亮眸中閃爍着野性璀璨。
刺喇──
打好的冒着火氣的短刃浸在冷水中,咕噜咕噜地冒起泡來。
伏奇混着醉意的聲音傳來:“丫頭,化氣進刃之中。把周天時的先天氣和意相合,久而久之,這把短刃就會和命劍一樣與你恰合融為一體了。”
眉間清涼,逐漸聚成白光幻化成線伸侵進短刃之中。
白泠溪吐出口氣,看向手裡握着的短刃,欣喜展笑道:“師父,成了。”
伏奇喝得是爛醉如泥了,等白泠溪走到他面前把短刃交給他時,他還打了個酒嗝揉了揉眼才拿近眼前細看。
“欸嘿,還不錯嘛。第一次煉器,能有如此成色也算少見。”
白泠溪寶貝似的把短刃收好,然後坐在棋盤對面,手上替伏奇斟滿了酒,順便給自己也倒了杯。
“弟子還未曾想到師父還會煉器。”
今日突然教她,伏奇也是出自白泠溪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出宗門曆練想給她留點後手罷了。
雖然第一次煉器鍛造出來的短刃品質和大街上買的沒什麼區别。不過好歹也是靈器,在命劍用不了時還可以用來防身。自己鍛造出來的東西與主人契合度更高,更能得心應手随意幻化。
想到這兒伏奇呵呵笑起來,“你師父我會的東西多的是。不止煉器,丹道,刀術也略通一點。你拜入我門下這麼多年不知道很是正常,畢竟我這種高人謙虛謹慎,将身外之名都看作浮雲。”
在白泠溪看來,伏奇所謂的“略通”一般放在小宗門裡算是精通的水平了。後面自诩高人的話就純屬喝醉了胡說。這個老頭想瞞的東西就算過了幾百年也不會說出來,自從年少起,他除了劍道的書其他的全部不準她看,他也不會傳授任何其他的技能給她。
伏奇還在一杯一杯接着喝,白泠溪等他一喝完就替他滿上。她趁此機會打探道:“師父可聽過堕仙覺醒?”
伏奇手上的動作停下,這回輪到白泠溪喝酒了。她擡起酒杯,醇厚的酒入喉,白泠溪邊咽下酒邊透過杯沿打量他。
伏奇打了個哈哈,“仙就是仙,堕仙就是堕仙,民間傳聞是從仙境打下來再曆紅塵的。能有機緣便可再次踏上仙路。什麼覺醒,根本就是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