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個老妖怪,不知從哪裡知道了蕭皎龍的身份,又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他生母在世的消息。
他覺得這很有趣。
母親隻是普通的花妖,靠着幻境裡的靈湖延長壽命,卻能生下龍的孩子。
他活不了多久了,也不想吃龍,隻是好奇。
趁着小蕭皎在栖俪森林裡玩耍落單。
他将小蕭皎帶到幻陣結界邊折磨,逼迫蕭皎的母親出來。
然後打傷阻攔的栖俪族人,帶着蕭皎和他的母親就離開了。
在一處隐秘的小結界裡,他學着人類做研究的手法,剖·開了蕭皎的母親,做起了研究。
用上各種儀器,沒什麼發現,又縫合起來。
裡裡外外仔細用各種法寶探究了一番。
期間用盡天材地寶吊着她的性命,吊着一口氣。
最後不管是人類手段還是妖族法術,結果都讓他覺得很失望。
蕭皎的母親隻是個普通的花妖。
沒什麼意思,于是他甩手離開了。
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他對龍不感興趣,卻也沒有放蕭皎走。
把他打回原形關在玻璃缸了,就放在實驗台旁,不遠處的桌上。
燭淵面色淡淡的,眼中明明滅滅不知在想什麼,就那樣看完全程。
手掌下的小孩兒似乎察覺到什麼,眨巴眨巴眼睛,很不安的樣子扭動着小身闆兒。
長長的睫毛刮過手掌帶來些癢意,他這才回過神來,安撫地輕拍着小孩兒。
小蕭皎漸漸安靜下來,明明視覺聽覺皆被隔絕,卻莫名的淚水沾濕了燭淵的衣襟。
似乎察覺到什麼,也可能是母子連心。
或者是,想起來了。
“為什麼呢?”
小蕭皎喃喃,為什麼他會是龍呢?為什麼不将他一起殺了呢?
要是小烏龜說的話能被小蕭皎聽到。
它估計會說,因為你是天命之子啊,你要成長呀,所以苦難加注于你,所以你會活到最後呀,哪怕孤獨。
“你說你帶着燭淵是提前登入,還填錯了信息?!”
巡查員氣瘋了。
在小蕭皎的聲音中,抽回陷入泥潭裡的神志,燭淵長久不語。
隻抱住他,俊美的臉上一片漠然,紅眸沁血般,他開口,“都殺了就好。”
話落,玻璃缸炸開。
随之整個幻境也炸開了,絢爛如夜空中的煙花,極緻的燃燒留下最後的灰燼。
幻境一寸一寸被壓碎。
幻陣破解了,小蕭皎卻留下了。
燭淵抱着昏過去,還沒恢複正常大小的小蕭皎往森林裡走。
之前幻陣隔絕着,現在出幻境了,燭淵神識籠罩全境,那個大妖依舊沒有蹤影。
估計是趁着他們陷在幻境裡,便偷溜出小秘境了。
和蕭皎一起失蹤的胡蕪,走緊急陣法過來保護蕭皎的冉卿遠小隊,估計還陷在幻境裡。
不過,他不是很擔心他們。
燭淵在前幾次幻陣中摸清了這個大妖的手法,慢刀子磨人的代表。
這個妖制作幻境,需要記憶提供者本人在場。
往往将他們拉入記憶深處的心結,使其重新回憶起可怖的痛苦。
在他們陷入其中的時候,幻境亦成真實,那些加注在記憶裡的傷害,也會浮現在中招的人身上。
這個妖有特殊能力,可以悄無聲息地翻找他們的記憶。
這極大方便了他,選擇那些最痛苦最深的心結,靜待中招之人最脆弱之時,給予緻命一擊。
用好了的确是個殺傷武器,沒有人會沒有心結,尤其修煉多年的存在。
活得越久遇到的人,經曆的事情也越多。
很多不是釋懷了,那是交給時間淡去了,時間越久藏的越深的,扒出來的就越痛。
一次徹底複刻重現,甚至抹去記憶力量,重回最無助的時刻,很少有人能立刻破開。
但是也有缺陷。
一旦被意識到了一切都是虛幻的,那幻覺就隻是幻覺,傷不了人了。
不管他們有沒有察覺到這是幻覺,現在設陣的主人都跑了,燭淵相信他們撐都能撐到自己來的。
要是沒撐到?那燭淵會好好安置他們的家人的。
而燭淵懷裡的這個小蕭皎。
在蕭皎母親被研究的時候,他就發現,除了小蕭皎,幻境裡的人他都觸碰不到。
而玻璃缸裡小白龍,不停撞擊玻璃缸的時候,小蕭皎身上莫名地出現了血痕。
結合之前自己碰見的幻陣,他立馬就确定懷裡這個是真的了。
設計這個的妖怪可能沒有想到,燭淵身邊有小黑傘。
直接發現不對,破了他的幻陣,還把自己的目标也弄出來了。
燭淵也是有心結,很可惜,他的心結隻是讓他對力量的渴求越發瘋狂。
如同現在,紅眸慢慢褪去,眼中一片漠然,看了眼懷裡的人,似乎做下了某種決定。
巡查員看着顯示屏裡燭淵的表情,頓感不好。
小蕭皎此刻迷迷糊糊的。
幻境是靠外力破的,他壓根沒反應過來自己是中招了,或者說太投入母親死·亡那段記憶裡了。
依舊以為自己還是小蕭皎。
但幻陣破開了,潛意識又知道什麼,一時間被翻找過的記憶混雜起來。
一會兒自己被群妖追殺,一個好聽的聲音說什麼安全了……
一會兒自己關在玻璃缸裡撞得頭破血流,一會兒被戲弄丢在森林裡,突然一個醜八怪抓住他……
一切混亂極了,最後定格在母親目光渙散,躺在明亮幹淨的台面上。
此刻隻剩下他們,周遭一片漆黑,隻有中間台面上打着一束慘白的光。
砰砰砰,玻璃缸不斷傳來碰撞聲。
長久艱難的喘息後,他捕捉到這微弱的聲響,死死貼在壁上,甩掉糊住眼睛的鮮·血,直直看着終于睜眼的母親。
她很美,冷白細膩的皮膚,秀雅的五官,光暈下泛着銀光的長發。一切美好的詞語都可以放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