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一處偏僻的小院,暗室裡。
明明開了個窗,采光依舊不是很好,大緻裝潢倒是很華美,就是家具有些少。
隻有一個博古架立着,其餘就是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擺在寬大的屋子裡,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博古架上放着些把玩的物件,小巧精緻泛着些靈光,稀稀拉拉的散着,瞧着也算錯落有緻。
牆上倒是挂滿了尺寸不一的水墨畫。
大多畫的是自然風光,如江河湖泊、雪景寒林等等,一些常見之景。
不過約莫出自大家之手,寥寥幾筆便顯得頗有意境。
桌子後,燭淵坐在一把椅子上,雙腿交疊,雙手放在腹前,閉着眼養神。
桌角一個小香爐點着香,昏暗的光線下煙霧袅繞,朦朦胧胧一層陰影覆在臉上。
屋子很安靜。周邊也沒什麼動靜,一時間這個地方好似被遺忘了。
隻一個玉制的時鐘滴答滴答走着,才顯得沒那麼寂靜。
忽的,口袋裡什麼在亂動,掙紮了好一會兒,才露出黑色的小傘尖,探出來很好奇似的。
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它變得很活潑,不怎麼願意老實待着,總是想着出來玩玩兒。
燭淵也很縱容它,一點不拘束着,任由它在外面晃悠。
這裡的桌子和椅子都是和外面差不多的黑色款式,很普通。
但其中一把椅子有些奇怪,是紅檀的顔色。
看樣子像是新制的,但做工略有些糙,造型很簡陋,連形狀都不太規整。
分辨不出什麼材質,說是木頭,卻沒有紋路,太過光滑了。
而那張紅椅離桌子遠一些,已經坐了個人,隻是一直很安靜,沒什麼存在感。
那人端坐在上,手腳自由沒有束縛,衣服幹淨整潔,微垂着頭看不清臉。
再湊近些,才發現是閉着眼睛仿佛在夢中。
他緊鎖眉頭,嘴巴不斷開合,這邊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小黑傘繞着燭淵轉了一圈,飄到那人身旁,像在看什麼稀奇的玩意兒。
還往歪着頭玩下飄,試圖看清他的表情。
而燭淵依舊沒有睜眼,隻是往後靠了靠,沒在陰影中,嗅着淡淡的香氣,呼吸平緩。
可能是沒有開窗吧,空氣不流通,氧氣有些稀薄,讓人不是很喘得過氣。
那人腳邊也有個香爐,幽幽燃着香,慢慢的無形的香氣繞着那人,一圈一圈勾纏着。
氣氛粘稠壓抑,隻有時鐘滴答滴答,昭示着時間的流逝。
又一會兒,咔嚓,設定的時間到了。
下一刻那人猛地驚醒,揚起脖子青筋暴起,聲音嘶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殺了我!殺了我!”
他上半身劇烈發抖,眼白反出來,情緒濃烈激動極了。
沒有束縛,也沒有陣法阻礙。
他不斷抽搐着,不小心靠到椅子便忍不住彈開,顯然恐懼這把紅椅,卻沒有起身。
雙臂和下半·身一動不動,隻是随着上半身劇烈的抖動,便跟着軟軟地顫了顫。
手腳完好,但似乎沒有支撐一般。
燭淵不知何時睜眼,一雙黑眸幽深,昏暗的光線下更看不透其中情緒。
他坐在黑椅上,摩挲着光滑冰冷的扶手,欣賞着不遠處那人的醜态。
撈過飄回來的小黑傘,撫摸着傘柄,潤澤的手感讓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
“這把椅子你不喜歡?為你新做的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人好不容易分清虛幻的真實,還沒緩上一會兒,聽到這話。
痛苦的回憶又湧了上來,止不住尖叫。
唇角随着吼叫撕裂開滲出血絲,他渾然不覺,浸泡在痛苦中不能醒來。
燭淵俯身不斷靠前,直到趴在桌上,才枕着雙手抵着下巴笑的開朗。
他難得這樣笑,卸去一身的氣勢,很純粹也顯得很俊朗。
“别這樣,我是真的以為你喜歡,才特地給你做一把的。”
嘶吼聲越發痛苦,燭淵卻閉眼品嘗着這份痛苦,露出享受的笑。
“我知道了,你喜歡。”
在那人驚恐的視線中,他招來博古架上一個精巧的小錘子,
“既然他喜歡,那可得好好幫幫我們的客人。”
燭淵的眼神像毒蛇吐信,一寸寸舔·舐過那人,陰冷詭異,不知何時會咬上一口,又像把懸在頭頂的刀尖。
“等等,好像不太夠啊。”
他突然叫停,小錘子很聽話,就懸停在不遠處,擺了擺有些沉的頭。
燭淵微微皺眉,偏了偏頭,打量着他,顯得有些猶豫。
頓時那人迸發出強烈的求生欲,眼睛亮的驚人,張嘴大聲喊着什麼。
但燭淵轉過去了,壓根沒看到。
于是他又不斷晃動身體往前掙紮,試圖晃動椅子來吸引他的注意力,希望他能把這邊隔音的陣法打開。
燭淵似乎難得這樣糾結,歪着頭趴在桌上思考着,視線飄到牆上一副水墨畫上。
上面畫着一條黑色的蛇,好似是這裡難得一副不是風景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