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一座本應沉沉睡去的森林裡,一場無聲的追逐正在上演。
幾道黑影急急掠過樹叢,帶起的風,讓樹葉沙沙作響,掠起一片歇在樹上的烏鴉。
嘎——
烏鴉扇動翅膀,飛起散開。
他們沒有在意,連一個眼神都吝啬。這些凡鳥,還不配被他們放在眼裡。
況且,他們全副身心都在腳下和傷口上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體力耗盡,面色越發白,唇色透着黑,狀态越發虛弱。
傷口依舊未愈合,泛着黑氣的血液浸透布料。
現下不是療傷的好時機。
他們隻能粗喘着,青筋暴起,忍住劇痛按住傷口,勉強分出些靈力去掩蓋身後留下的血腥味。
而臨到頭依舊不忘互相埋怨,行進太快,隻随着風卷來些破碎的句子。
“我說……不要心急,惹怒他……”
“先離開,殺完……不會的……”
“……小心為上”
也就沒有注意到,烏鴉群又落在枝頭,詭異的安靜。
捕捉到黑影的血腥味,它們動作整齊,機械地歪着頭,漆黑的眼睛泛過不詳的紅。
無數張尖利的鳥喙開合,無聲。
“找到了。”
旁邊的森林裡,星星點點的靈氣繞着草木嬉戲,一吸一吐,肺裡濁氣散去,渾身都被淨化般。
中央最高的巨樹上。
燭淵挑了一根結實的枝幹坐下,整個人都沐浴在月光中。
晚風吹起他的長發,樹葉沙沙作響,帶來遠方的消息。
“唔,還挺興奮啊,果然還小。”
此刻偌大的森林皆在他神識的籠罩之下。那些人的垂死掙紮被他盡收眼底。
以這座森林的特殊性,燭淵現在的級别這麼做是有些勉強的。
但恢複了記憶後,一切都是那樣輕易。
他甚至還有餘力按照之前為燭翡制作的祭品單,繼續遠程操作。
勢必要在下個星期,她的生日當天獻上一切。
她曾說過不喜歡祭品,既然不喜歡祭品,那生日禮物總得奉上。
耳朵微動,慘叫聲隐隐傳來。
燭淵眼皮一擡,回神,無悲無喜,眼中漠然。
因為實力的複蘇,所以他也很放心讓蕭皎去親手摘下仇人的頭顱。
雖然蕭皎暗地裡也沒少這麼幹就是了。
燭淵眯着眼享受着微風,手指輕敲樹幹,細數這半年來,蕭皎一面裝乖,一面偷溜出去幹的壞事。
内部有拖累,利益的驅使下,一叢叢迷霧阻擋,販妖肉的組織依舊暴露的那麼快。
不隻有妖管局的努力。
一切都顯得那麼巧合,抽絲剝繭下,明顯有那些自發凝聚在一起的遺族的手筆。
當時燭淵隻是奇怪這些遺族的異動,壓根沒想到自己随便一救,就把人家内定的首領圈住了。
遺族,遺留。
當時人族大興,天道為了給人族鋪路直接大清洗。
但是到底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留下上古妖族後裔。
後來為了活下來,遺族藏身在各個小秘境,借助秘境上規則封印的力量殘喘。
本來期間,天道不滿人族肆意掠奪,妖族的機會來了,遺族也時不時能出來溜達。
隻是……
燭淵歎息,抓住從身後探過來的手,用力一扯,手的主人就順勢躺到他的懷裡。
“玩的怎麼樣。”
“太會躲了,我隻找到三個。”
蕭皎枕在燭淵腿上,一點也不擔心掉下去。
仰望着光暈中有些模糊,卻依舊讓他心折的面容,伸手描眉那分明的五官。
心中是掩不住的竊喜,哪怕此刻和燭淵這樣相處,依舊讓他有些恍然。
燭淵低頭,撩起他汗濕的發,别在耳後,任由臉上的手作亂。
他年長一些,尤其記憶恢複了,對年紀小的愛人總會寬容幾分。
直到手指擦過唇邊,燭淵眼神微暗,側過頭張嘴咬住,牙齒輕磨。
蕭皎被看的隻覺得臉上熱氣蒸騰,他咬的不重,癢癢的,直到心尖,手指下意識往回縮。
想到現在這個場合,他别過臉深呼吸平靜下來,要抽回手指。
他還沒開口,燭淵倒是煞有介事,“等回去再說吧。”話裡意有所指。
“我沒有!”
蕭皎猛地轉過來,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樣子。
換來燭淵哄孩子一樣的應答,“嗯嗯,你沒有,是我想……”
蕭皎蹭一下坐起來,臉頰通紅,眼睫亂顫,兩隻手交疊捂住燭淵接下來的話。
耳邊是燭淵止不住的笑,手被帶的震起,心裡氣的不行,卻沒有底氣反駁。
到底是誰把那本破書放在閣樓的!
那天二人說開,燭淵說自己是為了化龍。
蕭皎信,也早知道。
他不在意,因為這也意味着燭淵需要自己,而且自己在其中的作用,是不可代替的。
這就夠了。
所以蕭皎“意外”得知,燭淵留下自己是為了化龍後,沒有被挑撥。
反倒無時無刻不在思索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燭淵看到自己的價值。
必須要被看到價值。
之前被栖俪森林驅逐,就是因為他遲遲不能覺醒血脈,還吸幹了靈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