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大廳的外城,暖色調的别院拔地而起,前有小橋流水,後靠山石木林,雖然和遠處宏偉莊嚴的教廷與莊園規模的基地相比略顯平淡,但不難看出設計者廢了一番心思,硬生生在一片空地上弄出來了人的住宅,并且會議室、訓練場、餐廳,電影院等版塊一應俱全。
何清從副本入口處回了建好的公會基地,笑誇了作為負責公會基地建造的林嚴和旦糖,再若無其事地說改天參觀,回了自己的房間。他穿着寬松的睡衣,陷在柔軟的被褥裡,鼻邊萦繞着沐浴露和洗發水混合的香氣。
這個房間是他自己用精神力裝修的,他看着被暖橙燈光渲染的天花闆,恍然間還以為回到了現世,就像以前每一個為了上學而被迷迷糊糊喊醒早起的日子。
他睡覺時總是隻留一盞小台燈,把門緊關上又把天光遮嚴,所以容老師會先在他的卧室外隔着門喊他,但是他不願意起,于是容老師就會走進他的卧室,用手拍他的後腦。
他會拉出一半枕頭墊在後腦上以示反抗。
但是沒用,容老師會抽了枕頭再拍他,手指永遠恒溫冰涼,往往能凍他一激靈。以至于何清後來苦兮兮地改了睡覺姿勢——從側躺變成了平躺,這樣就不會暴露自己的後腦勺。
但是一被吵到了還是會側過去,再順便拉起枕頭,一邊護着後頸和後腦勺,一邊捂住自己的耳朵。
雖然那樣的日子在他15歲時就已經結束了——别人逐漸看不見他,燈光逐漸照不亮他,老師也不再強迫他早早從夢裡醒過來。
再後來,容老師失蹤,變成了周瀾清來喊他——不再是為了讓他去上學,隻是防止他一睡不起,把自己睡死在床上。
那時候,他已經索性把燈關了,然後在黑暗裡沉去夢中。
......但是現在不同,現在他可以把台燈開着了,暖色的燈光映在他的瞳孔裡,會很清晰地留下橙亮的光點。
何清打開手環的聊天框,看着導師之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何清,别問了,你隻用好好走下去。】
老師,我現在正走在你所期望的路上嗎。
他屈指敲了敲懸浮的彈窗,難得迷茫。
在他的人生中,領養他的導師的出現到底是偶然還是早有預謀,他明天會得到答案。
明天他要回那個周瀾清口中提到的、明明te沒有被打出來,卻早就被關閉了、又意外對他開放的新手副本一趟。
——《少年之家》。
何清壓下心底的荒唐感,決定不再去深想,決定明天再去面對真相的審判。他猶豫了良久,最後隻打出一句。
【容老師,我今天遇到了一個老人。】
他不認為那個老人是容琵,就算他的老師想盡辦法來見他,以至于身形虛幻、白發蒼蒼,那也不會有那樣的情感——膽怯,内疚,悔恨。
再說,那老人出現和消失的方式實在眼熟——他隻在時間管理局見到過那樣的層層消散,但容老師也不像和時間相關的人。
但是何清覺得自己的老師應該知道真相、知道老人是誰,就像老師知道他的行蹤,清楚他的技能一樣。
就像老師似乎比久聞不曾見的占星師更加全知全能一樣。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音,何清垂了垂眼,情緒不明地切到了金羽的聊天框。
【何清:明天我要回少年之家一趟。】
【金羽:我知道,你說過。】
【放心,我來開會,順便讓鹿鈴亥拿那張入場券去報名大逃殺。】
【何清:真可靠。但是恐怕我們之前講的方案要廢掉一些了,行程有變。】
【何清:*道具分享*】
【金羽:副本《星空之下》的邀請函...?這個副本我沒聽過,但是邀請函你是怎麼得到的?】
【能給出邀請函的至少要算是副本的主人或關鍵人物,并且這個副本不能因為這個人的執念形成,否則無法邀請,副本本身還要足夠龐大。】
【何清:比如說?】
【金羽:比如說樹神能贈與你枯木的邀請函。】
何清又在彈窗上敲了敲,依然想不出來送他邀請函的那個老人到底會是誰,隻能強迫自己坦率地草草結束了這個話題。
【何清:是一個突然出現的老人給我的,唯一的線索是他應該和時間有關系。】
何清還想說出那則八行的預言,然而他剛準備寫下第一個字,大腦就一陣刺痛,渾噩一瞬,再次恢複意識時,金羽的消息已經回了過來。
他不死心地還想再試試,可惜剛打出那内容裡的兩個字就已經承受不住那痛楚,不得已暫時放棄,轉而去看金羽的消息。
【金羽:......時空管理局正在懸賞這種突然出現的人,現在外面公告像廣告一樣滿天飛,怎麼什麼事都讓你遇上了,要舉報試試麼?】
【何清:......不舉報。總之,接下來的行程有變,我和小理跟小鹿将軍要走一趟這個星空之下,你讓蓬絡和你一起回你的故鄉。】
金羽的追問被堵了回去,一句我回去了也沒有作用還沒有發出去,何清那邊就又彈來了消息。
【何清:我是霸權統治、獨裁主義,不接受婉拒。你明天給他們開完會之後等我回來,沒有意外的話,我們碰個面,你和蓬絡就即刻動身。】
【金羽:......知道了,會、長。】
【金羽:那等你回來了,陪我去見一個人,然後我再走。】
【何清:誰?】
金羽顯然沒有當謎語人的習慣,直接回複了他:【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