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理從眩暈中睜眼,入目是參天巨樹的樹冠,還有透過樹葉的縫隙可以看到的、滿天的星光。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有些奇怪——沒有那麼輕了、也沒有那樣敏感地疼着,更像是一具普通人的軀體。撐着地從地上坐起,他還發現自己身上披了累贅的紅鬥篷,連着鬥篷的絨毛帽子也扣在頭上。
他沒有出聲,靜靜地打量四周。
巨樹成片,投下的陰影讓這塊區域黑得不像話,腳下似乎有黏膩的觸感。他的手邊還放着一個木制的籃子,上面紮了一個紅色蝴蝶結,看上去應該是他的物品。
一陣蹄聲結束了他的打量,燕理拾起籃子,慢吞吞站起,朝着蹄聲的方向看去。
瑩瑩白光将那一方空間照亮,全身潔白的鹿從林間走出,頭上珊瑚般巨大繁複的鹿角還閃着稀碎的光,似神話裡走出來的神鹿。
燕理和它對望,然後看見神鹿張口。熟悉的聲音從中傳出,帶着一點不确定:“......燕理?”
“......鹿将軍?”他迷茫地眨眨眼。
就在他們确認對方身份時,燕理聽見系統提示音姗姗響起。
【可憐的、迷了路的小紅帽呀,森林裡又黑又冷,希望你不要害怕。】
機械音用着古怪的念誦調,以至于内容也被襯得有些奇怪了。
“你聽見了嗎?”燕理問鹿鈴亥。
白鹿點頭。
“但是應該不一樣。”
鹿鈴亥确信自己聽到的和燕理聽到的不同,因為裡面帶着很明顯的指向性:【神鹿夫諸,沼澤因你而升,水汽因你成血,鋪天蓋地的黑無聲蔓延。苦兮哀兮,何以為燈?】
他們倆告知了對方自己聽到的内容,在互相對視一眼之後同時開口發問:“那你有收到通關目标嗎?”
那麼很明顯了,答案是沒有。
不管是一開局就給通關目标還是進入副本之後自己探索通關目标,在進副本前系統都會提到通關目标這四個字。
但是這個副本沒有。
“我沒找到何清,消息也發不出去。”
白鹿說着,一步一步向燕理走近,燕理借着這點微光看清了自己——馬甲襯衫,短褲皮靴,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紅色鬥篷。
他又在撿到的籃子裡翻找,找到幾朵花,以及一張地圖。
他想先把花拿出來看,剛碰上去就聽見系統音響:【小紅帽要收集各種各樣的花,小紅帽最喜歡花啦!(4/999)】
意思是要集齊999種花??
燕理呆了一會兒才又放下花去拿那張地圖。
白鹿把頭伸過來看地圖,與此同時,系統音又響了。
燕理眼前突然出現一個畫面,陽光燦爛的院子裡,慈祥的老人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将手中系着紅色蝴蝶結的籃子遞給了她。
【小紅帽要去外婆家,小紅帽最喜歡外婆啦!】
畫面一閃而過,眼前的場景依然是漆黑一片的森林。
旁邊的鹿鈴亥看着那張地圖,起點是一個圈,标着沼澤森林,終點是一個圈,标着外婆家,他輕輕感歎了一聲。
“小紅帽和她外婆啊。”
燕理的手頓了頓,感覺哪裡怪怪的,但說不上來。
......對哦。
“你怎麼也知道這個童話故事?”燕理看向鹿鈴亥,眼裡帶上了些警惕。
“我為什麼不知道,在我們那邊小紅帽還是兔子的形象。”
等等。
鹿鈴亥也頓住了。
他們來自不同的世界,于理文化應該有差異的。
怎麼會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裡出現相同的一個經典形象。
或者說,進遊戲以來,玩家們從來都是照常生活着,有時候脫口而出的俗語或寓言也大多都能理解,從沒有人想過為什麼他們的交流和互動之間沒有出現語言障礙。
是進遊戲之後,大家不約而同地改變了自己的習慣,說起了相同的語言,擁有了相同的思想——還是,在進遊戲前,就已經如此。
以及,為什麼以前毫無察覺,現在又突然意識到這一點了。
鹿鈴亥想,上次遇到這樣思維也被限制的情況還是在厄運賭場,是【厄運】用權能讓他們相信他。
那思想統一呢,也是理事人的手筆嗎。
他又和燕理對了幾個家喻戶曉的寓言故事,發現都對得上。
不同世界的神話和童話,除了因為世界特性不同而在細微處上有些許改變,大緻内容居然都是一樣的。
“在我們那邊,小紅帽是一隻兔人。”
話音剛落,燕理被攏在紅紅的兜帽裡擡頭看他,一雙不知何時變為赤色的雙眼無辜地瞧向鹿鈴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