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品屋外陽光明媚，燕理站在光裡，一路跟着他離開甜品屋的鹿鈴亥則沉默地站在他身後。

甜品屋外側的小巷原本是支起小攤賣糕點的地方，如今石土堆疊，之前從未見過的白花一夜瘋長成片。

不斷有人手捧鮮花來到這裡，将相同的白花放在平躺的巨大石闆上，而石闆後有一塊豎立的墓碑，墓碑上赫然是小紅帽外婆的照片。

斜陽穿過建築照在那張黑白照片上，落下一塊有棱有角的橙光，顯得格外的亮。

小紅帽的外婆走了。

第一天看見燕理就讓人去招呼小紅帽外婆的婦人也捧了一束白花來獻。她今天身上幾乎沒什麼色彩，已經不見初見時滿頭、滿身的鮮花。她看到了在一旁呆站的燕理，頓了頓，走過來憐憫地安慰道。

“小紅帽，别太難過了，這就是生老病死。”

我知道。

可這裡不是童話世界嗎。

童話故事裡的角色也會死亡嗎。

燕理沉默地看了一會兒，無措地跟鹿鈴亥對視一樣，最後懷揣着不變的迷茫去摘下了地上的一朵白花。

【小紅帽要收集各種各樣的花，小紅帽最喜歡花啦！（999/999）】

齊了。

燕理沒由來地覺得可怕。

他見過碎肢殘骸，見過一個人的生命在綻放于最絢爛時驟然凋零，但沒見過生老病死，對人會在時間的磋磨下染病、變老、死去這件事還格外陌生。

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死亡，平靜、麻木、習以為常。

他又看了鹿鈴亥一眼，頭一次清楚地意識到仿生人和其他生命體都是不同的。

隻不過在遊戲裡緊逼的死亡讓他們人生的終點變得一樣。

鹿鈴亥察覺到了燕理的視線，沒什麼表情的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連帶着把他整個人都帶着拐回甜品屋裡。

“别想太多。”

他的聲音很沉靜，像長輩在教一個孩子如何去接受一些不可抗的事情。

“至少我們還會跟何清一起去遊戲的終章。”

“自然的老化無可避免，但我們的身份注定了我們不會等到那一天。比起在那之前死亡，完成大逃殺之後壽終正寝，反而是更幸運、更難求的一件事。”

“我們不會因為代謝先行一步死去的，我們活不到那個時候。”

燕理都不知道這是安慰還是别的什麼了，他感覺心裡難受得緊，卻意外地松快了幾分，或許是因為不再想其他人都走了而他一個人留下來守着墓碑的模樣。

親朋的死亡于他而言比自己的死亡更讓他窒息。

鹿鈴亥想：把燕理當小孩看還真是沒看錯。

但他仍要學會去接受他們大概率會死在遊戲裡的事實......即使到現在為止依舊沒有減員。

大逃殺PVP不比普通副本。

接下來制作餅幹的流程就簡單了許多，放糖、放花、放面餅，然後關上烤爐，靜靜等待一會兒，就能聞見撲鼻地香味了。

有街坊鄰居聞着味趕來，燕理一次性用完了本就要用的花和摘來備用的花，此時把多餘的餅幹分出去，得到了他們贊不絕口的反饋。

他們說：小紅帽，包一小袋餅幹，去放到你外婆的墳墓上吧。

燕理這麼做了。

隻見由紙袋包好的餅幹靜靜躺在石闆上，一動不動，卻突然有一陣風吹過，将一封信箋紙和着餅幹的香氣吹到燕理的面前。

——鮮花國誠邀您莅臨皇都參加我國公主的婚禮。

——憑此入場。

“小紅帽，啟程吧！”鮮花谷的人在他和鹿鈴亥身後歡送。

他們坐上不知何時備好的花車，回頭看去——

有五彩缤紛的花順着高高的山崖垂下，連帶着整個山谷都被鮮花裝點。

有血滴順着花藤自崖上滴落，悄然彙聚出由神鹿夫諸帶來的災禍。

下雪了。

鮮花谷的春天一去不返。

......

太陽升起時，鮮花國的皇都内依舊張燈結彩。

大家還在歡慶，隻是歡慶的内容變了。

“何公主的結婚對象換人啦！”

“何公主是靠自己醒過來的，他真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