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張仲年在驚詫的愣神間聽到何清吐出一個短促輕淡的音節。對方意識到了他的來處，平靜地将“他”捧在手間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測：“我成為理事人了。”

“我殺死何淵了，也就是【死亡】。”未來的何清淡淡地重複，眼裡蔓延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倦色。他看着自己空無一物的手心——或者說，看着手心來自過去的張仲年。

“但可惜...一切還是無法結束。”

張仲年愣愣地看着何清的璨金色的瞳眸。

交錯發絲勾連間露出的雙眼裡像是有一片平淡的光，靜默地明亮着，原本一絲浮起的疲憊也很快在光照下消失得再無蹤影。

這個地方很古怪，即使黑霧散去，四周也盡數沒在一片死沉沉的深黑裡，隻有何清的眼睛與腳底模糊的、斑斓的淡光光帶作為不多的光源将周圍照亮。張仲年隐約猜到些什麼，便不敢刻意去看旁邊的景象，于是他的視線最後就都落到何清身上，直到何清的身形也在他眼中模糊起來。

他看見未來何清沉默地低頭注視光帶裡的東西，半晌，聽見對方歎息着呢喃的一句：“不過這條路總歸是正确的。”

說完，張仲年眼前一閃，發現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讓我找機會回一趟幼時居住過的醫院。”

張仲年知道，這是何清在幫他完成這一趟觀測的任務。

“至于現在，‘我’應該去海裡看看。”

張仲年聽他平直地叙述完，就又見他擡起頭，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許久。那眼神平靜得空無一物、又像是在為什麼将要到來或已經發生過的事而輕松或惋惜着。

最後，何清收回了視線。

張仲年感受到自己與這方世界的聯系蓦然一松。下一刻，在被何清捉下去的那一瞬封禁的、回現實去的能力也分毫不差地被還了回來。

他腦子裡還滿是對方剛剛的那幾句話，見此也隻能再一次啟動技能返回自己的身體。

脫離上帝視角的最後一秒，他眼中的景象終于變回了他熟悉的旁觀者的觀看視角——何清緩步走在他看不清具體内容的幕布上。光幕連成一條長長的薄帶，像膠卷延伸般無限沒入遠方。

随着未來何清的愈行愈遠，那微光照不開的黑暗徹底吞噬了他的背影。

......

張仲年猛地睜開眼。

“你醒了，感覺如何？”

張仲年恍神地四下張望，最後眼神聚焦在面前，他所熟悉的何清正被滾燙的溫度燒得眼眶紅澀，一眨不眨地觀察着他的神情。

張仲年恍如隔世地環顧，視線一一略過面前的三人，最後似有所感，看向了自己脖子上的鐮刃挂墜。

那挂墜閃着光，款式極為熟悉，讓張仲年瞬間清醒，顧不上先告訴何清他獲得的信息，目光一瞬間投向了簡。

簡的鐮刃挂墜好端端地挂在她的脖子上，于是張仲年僵硬的扭頭，就看到了菲利絲空蕩蕩的脖頸。

“......”

菲利絲已經伸手毫不客氣地取回了挂墜，用随身攜帶的手帕将其細細擦拭一番，又左右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才重新戴回自己的脖頸。她見張仲年臉上更加不情願的神色倒是心情好些了，反過來巧笑嫣然地安慰他：“沒事的，你帶的時間又不久。”

何清聞言頓了頓：“這挂墜的副作用很嚴重？”

“是的，他可能會被同化入菲利絲的陣營。”簡适時解釋道，“如果是信仰相違之人，甚至會對聖子大人的偉業造成影響。不過沒關系，菲利絲所行的道路向來包容，現在看來是沒事的——那麼，張先生，您剛才看見什麼了？”

張仲年聞言也沒輕松多少，不甚放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随後才言簡意赅地複述了剛才的場景，想了想，還格外強調了最後兩句。

何清總結了一下，主要信息是回一趟醫院、以及現在就去海裡。

所以海神真的存在？他遲鈍地思忖着殺死海神讓何軒的人生重回正軌的可能性，然後用征詢地目光看向簡：“我可能要推遲跟你們走的時間了。”

“......首先要恭喜閣下未來會得償所願。”簡道完賀後默了默，頗為寬容地接着道，“至于面見聖子大人，您随您的心意就好，相信那一日總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