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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徐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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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徯秩這才明白,人一旦動了情,單單眨着那麼雙眼便能叫人瞧見心裡頭的萬股情絲。

燕綏淮默默不語,隻給徐雲承遞過去三隻酒爵,随即垂下頭去鋪草席,那二人就在這壓人沉默之中共事了半個時辰。

萬事俱備,主祭參祭皆就位後便開始祭禮。經了三上香三祭酒,又聽罷讀祝,焚了祝文,終得以拜月。給神袛拜禮拜了兩回,最後隻剩了所謂“從獻”。

這一步要遵照長幼之序來,不過差了七日的燕徐二人自然是前後挨着站。徐雲承正正排在燕綏淮後邊,這意味着無論是走上奠席,還是跪坐其間上香行拜禮,他皆需承受那禮成的燕綏淮惱人的視線。

徐雲承端着平素常見的淡漠神情,被那道幽深眸光罩着,雖是一分不亂,卻覺胸中愈發郁悶,就連祈願之時腦内也隻剩了些混濁東西。

禮成,祭桌撤下,衆人也就放肆宴飲。

燕綏淮坐在離徐承雲不過一尺之處,可徐承雲卻不曾施舍他一眼,也不再如往昔那般贈他中秋良言。

燕綏淮等得心急,便佯裝無意問一聲,隻得了徐雲承當着衆人面恹恹地搖頭推辭。

“我就有那麼髒,叫你連動動嘴皮子都舍不得?”燕綏淮想着,隻獨自咽下心中悲切。

遙想前年中秋,未等他來讨,徐雲承已先跨過阻隔燕徐兩家的幾條長街,氣喘籲籲地攥住他的袍袖,笑道:

“因君照我丹心事,減得愁人一夕愁【5】。”

燕綏淮雖聽不大懂詩中意,但見徐雲承笑如月色清澄,便知那定是首頂好的詩。彼時徐雲承牽着他的手,溫度從他的掌心直鑽他的心底。

誰說心意不應藏心底?燕綏淮如今隻恨自個兒沒能将這腌臜心意藏于心底,至死方休。

他哪曾想過他們也會這般形同陌路,似兩岸楊柳,近在眼前卻各自垂頭退避。是他的感情欺他、辱他了麼?若非如此,為何如今卻連友人也做不成了?

疼,五髒六腑都疼,疼得好似要生出唇舌來尖叫嘶鳴。

那李迹常方才讨了罵,這會兒又像個沒事人似的去伸手搭徐雲承的肩。搭着了,又将人一把拽了來,賠罪道:

“阿承,别再耷拉着個臉兒啦!适才是我這蠢笨的說錯了話,可莫要因我壞了這仲秋的好興緻!”

徐雲承把杯盞擱下,口吻很淡:“不是因着你。”

燕綏淮聞言險些将玉杯捏碎于指間,另一隻置于膝上的手,已是攥得滿掌指痕。

他明白徐雲承話中所指,他明白徐雲承此時定厭惡他至極,他明白徐雲承對這份感情定是千刀萬剮也不肯沾染半分……可情意若能由自個兒操縱的話,誰願将一腔真情裝入琉璃,雙手奉上供他人摔碎,然後自個兒再拾起,拼湊,再被摔碎,再拼湊?

燕綏淮面上血色一寸寸褪了下去,筵席還未結束,他便抽身離席。然他沒打算一個人走,隻行至徐雲承身後,陰恻恻道:

“阿承,你送我一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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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男兒,撞上了情窦初開與少年意氣。

那燕綏淮原是瞪着徐雲承的,忽而難耐地将頭往左邊一撇,手掌也随之附上了左耳。那徐雲承見其冷汗直流,心急如焚道:

“怎、怎麼了?可是耳鳴又犯……”

燕綏淮痛苦地悶哼一聲,像是幼獸喉裡湧出的細碎哀嚎。燕綏淮将頭垂下來往徐雲承肩上蹭,徐雲承也正好借着月光看定了翳風穴的位置,伸手要去替他揉。

然一陣秋風過耳,那垂頭的和伸手的,皆遽然僵住了。

徐雲承收回手來,連連退後幾步,那燕綏淮強忍着腦中轟鳴,隻順勢将徐雲承摁在了牆上。他俯視着徐雲承,眼裡盡是淚。

徐雲承先是一怔,繼而趕忙把睫給斂了。從前燕綏淮一哭,他便拿那人沒轍,還要軟聲細語地哄上幾聲,可如今他明白自個兒絕不能給燕綏淮留半分念想。

——那是折磨燕綏淮,亦是為難他自己。

燕綏淮眼裡蓄着的淚快要破堤,嗓音卻仍舊平穩低沉。他伸手捏住徐雲承尖削的下颌,逼着他看向自個兒。

“徐雲承,我與你相識十八載,在你眼裡究竟算些什麼?!”

“你還真是問得出來啊?!我把你當摯友,你卻把我當什麼?”徐雲承不瞧其淚眼,隻狠下心道,“盡懷着些龌龊不正的心思!”

“難道男子戀慕男子便是龌龊麼?難不成徐蕭叔在你眼裡也是這般不堪麼?”

那對琉璃瞳子湧上了紅,徐雲承垂着眸子沒有言語。

他理當否認,但他不能。他别無選擇,唯可翻箱倒櫃地将心中最壞的詞統統倒出來,咬牙道:

“不然呢?!叔父若非染了那病,恐怕早已成了朝中新秀,而非地府冤魂!——燕綏淮,我告訴你,像你這種生了斷袖之癖的,在我眼裡,連骨都是髒的!”

這種人?髒?

“哈哈哈……好、好啊,徐雲承!你竟促狹至此!!算我真心錯付!”

燕綏淮大笑起來,他用手指輕輕勾過徐雲承的臉龐,有些顫抖——那是他藏住的,化不開的眷戀。在那震顫的引誘下,他近乎發了狂般撲上去在他頸間狠狠咬下一口。

齒沒入了皮肉裡,舌尖很快便從那地兒舔來了血。

徐雲承不停掙紮,乃至于捶打那人的肩背。那人紋絲不動,直至滿意了才松口。徐雲承捂着肩頭,将唇咬得發白,一時間羞憤難當,罵道:

“狗、狗東西!!”

“狗?可我是你親手養出來的啊。徐雲承,你比誰都要清楚,我若是狗,那狗鍊子可一直都牽在你的手上!——怎麼辦?你拜了這麼久的神佛,卻養出一隻想往你身上爬的畜牲!”

燕綏淮眸色幽深,直勾勾地盯着人時像極鷹隼捕食,然徐雲承那抗拒模樣好似迎着他的頭澆下一盆冷水,叫他終于清醒過來,可他到底沒收去惡獸的獠牙。

“徐雲承,我最後再贈你幾言罷!”他凝視着徐雲承那對琥珀瞳子,笑得有些森涼。

“其一,今後莫望我眼。”

“其二,今後勿喚我名。”

“否則,我可不知我這一髒入骨子的野狗會對你做出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說罷,燕綏淮幹脆地收回了手。那徐雲承适才被束縛良久,這時雙腿已然發麻。他輕抽了口涼氣,緊咬牙根往前走,可那接連不斷的酥麻卻叫他險些跌倒在地。燕綏淮沉默地把他扶穩了,待到他緩好才放人。

徐雲承沒同他道謝,隻一味地想逃,走時卻還聽身後朗聲。

“祝公子‘丹墀對策三千字,金榜題名五色春【6】’!”

徐雲承顧不得辨認方向,隻莽撞地朝前奔去,白袍蕩在林間,像是飄着一團攥不住的霧。

累,好累。

徐雲承撫着樹皮粗糙的紋路終于停下了步子,白淨指間蹭上去不少褐黑木屑。雙腿漸軟,他隻扶着樹跪下,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燕綏淮,我恨的哪裡是你?我恨的是你分明知道我心裡有多痛,多怕,卻要順着私欲将我變作我最厭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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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攫住了燕綏淮的脖頸,叫他喘息不得。

他踏着仲秋的枯葉朽木,跌跌撞撞似地府遊魂飄蕩于世,隻瘋了一般将自個兒鎖進了屋子。

他不停抽着鼻子,卻半點呼吸不上來,分明在岸上卻怎麼好似沉入了深潭裡?于是隻能痛苦地掐住了自個兒的脖頸。他在地上翻滾掙紮了許久,終于沉靜下來,也終于如同新生子般學會了呼吸。

他吐息仍舊混亂,可他卻沒再理會,隻匆忙伸手扯散了編好的發,嗚咽着,顧不着扯下發絲的細密疼痛。

“他不稀罕、不稀罕啊……”

燕綏淮哭了會兒猝然又笑起來:

“十八載,我用十八載哺出的真心都算些什麼?!惡心?腌臜?哈哈哈……”

他将那繪了徐雲承的數十張畫展了朝天抛,瞧着那畫散開鋪了滿屋。他身子發抖,隻從櫃中取出一錠墨,用硯滴往那石君中傾了半硯台的水,急急磨出了黑亮的濃墨。

他痛苦地擰緊了眉,隻展了長臂,将那一硯墨向地上潑盡。

黑墨在宣紙上開了花,污了上頭神仙似的人兒。

硯台落地,燕綏淮猝然跪倒在地上。他撫着其中一張濺滿墨點的畫,隻覺心仿若被繩絞出了血。

他慌亂地用袖擺不停地擦拭那畫,卻是越抹越黑。末了隻得将那畫攏在懷裡,哭出聲來:

“怎麼拭不幹淨呢?阿承、我的阿承……”

他起身将那留着等翌年春踏青時與徐雲承共飲的酒搬來,隻揭了封酒的布,灌進喉腹,醉吃三四壇,嗚咽道:

“阿承……你、怎不要我?——你當真絕情。”

“是我荒唐啊。”

耳鳴又起,隻是這回除他外無人知曉。他難受得發緊,費勁将頭顱埋入膝間卻不能消解半分。他醉着,照貓畫虎地去尋穴位,卻總是找不準,隻能把唇咬出血來分散苦楚。

夜半雨落秋山,那輪圓月被雲雨徹底遮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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