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晚自習的時候文恒青的肩膀被點了點。他熟練地往後靠，側臉“嗯？”了一聲。

“你們學校打人會怎樣啊？”

文恒青轉過身，“不怎樣啊，直接開除。”

程遠藝驚大了眼睛，“哇哦！~那你們除了學習就不用擔心其他的啦？你是不是從來沒見過今天的情況？”

文恒青：“當然沒有。我們每個教室都有攝像頭，誰敢這麼狂。會被教導主任拎出去。”

程遠藝的眼珠圓縮了一下。原來有錢可以做到這種程度。有錢真好。有錢人用掉了好多資源，所以環境惡劣我并沒有貢獻多少。可是我為什麼要保護這麼多，但我還是盡己所能了。像收拾别人的爛攤子。

“真好。小說裡面說學校都會有小霸王，有錢有勢的那種，在學校橫着走。然後什麼老師領導都怕他們,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文恒青覺得好笑：“螃蟹啊橫着走，哪有那麼多小說裡面的東西，反正我沒見過。好幼稚，大家都要學習的。”

“是挺幼稚的，他們肯定還覺得自己帥呆了，所有人都往那看。但是你家裡人把你放在這種地方不擔心的嗎？你這麼細皮嫩肉的很容易就出血了。”

文恒青挑了一邊眉：“細皮嫩肉是該對我說的嗎？”

程遠藝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隻覺得十分貼切,便憨憨笑道：“噢，那白白嫩嫩的。”

“……”

文恒青拿她沒辦法，轉動眼睛想了想。那幾天究竟是經曆了什麼，才會讓自己作出這麼荒謬的決定。

有好多非常偶然的因素，讓他和媽媽以為是這裡宜人的常态。下過雨後的灰暗涼意，空氣好得讓人想一直深呼吸。還有風吹動的濃綠樹葉，開車一個多小時可以到海邊。天邊完整鋪現的絢麗晚霞，晚上看得清的星星和月亮。

真的好不一樣，無論是天空還是建築，無論是風聲還是人語。

在決定的前一天，是個怡人的黃昏，他一邊享受一邊懷疑。

“媽媽，開那條路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

然後居然真的看見了一個學校，門還是打開的，他們就直接進去看了。

小小的學校鍍着金色的輝，走廊上也裝滿了夕陽。樹葉沙沙，閑庭信步。

“媽媽，這是騙人的吧，可能隻有這幾天是這樣。等我們真的停留的時候，會發現鋪墊的迎接都是假象。”

“騙你也許有理由啊，想讓你留下，就算是很短的時間，也可能遇到很神奇的東西。既然不是人為的營造，你就當是命運的指引吧。反正你要想離開，随時都可以。我們是有退路而且随時可以退的人啊，任性的事情就放心大膽地去做嘛。”

結果真的遇到了很神奇的人。

幸好他那時任性了。

“我們當時都傻傻的，不知道這個學校會這麼亂。它從外面看，就是一股質樸風。建築都有歲月感，然後綠化也多，就以為是那種不富有但務實的學校。我也不知道上學的時候看到的會是這樣一群人。”

他想起當時兩個迷迷糊糊的人奇奇怪怪的憧憬，忍不住用手背擋着眼睛笑。

程遠藝也忍不住張開手捂住了臉，“你是在暑假來看的呀？”

“對啊，因為平時要上學。”

“那你是想來體驗窮地方上學的感覺？”

“不是這麼說，是換種上學風格。”

“我想起來了，有段時間我看我爸買的一堆李連傑的電影，然後也在想以後送我的孩子去少林寺。但是後面覺得不現實，就感覺算了。那你的話，就是很厲害的了，你玩得起，你還扛得住。不過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你還是跟開學那時候一樣白。”

白白嫩嫩幹幹淨淨，大熱天的看起來還是一點都不熱。清爽的像晚風，清冷的像月光。

“我媽媽，好像也是差不多這麼想的。她不知道看了個什麼電影，還是去了個什麼地方玩。看到一個很可愛的小小朋友，坐在電車的後座上，和家長高高興興地分享在學校的事情。她估計是被萌化了，把我也看成小孩了。

吃飯的時候一直說那件事多可愛多好玩，然後我爸爸随口提了一句把我送去小地方讓我媽媽騎小電驢帶我放個學。我媽媽眼睛一亮，爸爸搬起的石頭就成功砸到了自己腳上，然後我就到這裡來了。”

“你在她眼裡本來就是小孩嘛。你們家好夢幻啊！怎麼可以說幹就幹的？沒人說不識大體嗎？如果我有條件的話，也想做一些沖動的事情。”

“那就不要讓那些會這麼說的人知道。大體是需要顧及的東西，但是我爸爸就想讓我媽媽做很多事情都無所顧忌。”

“我的天。”

在程遠藝安靜下來的一分多鐘裡，文恒青在心裡偷偷想，其實最重要的，直接原因是。在那個滿天金沉的下午，有個女孩子，在校門外，抱着一個小嬰兒，高高興興無憂無慮，聲音無比純淨，透着無瑕的喜悅。

她伸手指向那個裝滿金光的校園，笑着說：“弟弟，這是姐姐的學校。”

為什麼聲音這麼開心呀，很喜歡這個學校嗎？還是這個學校有很多值得喜歡的東西。是人還是物，或者是什麼事呀。

好可愛啊，好像心無雜質，好像前途明亮清芳。

他和媽媽都笑了，那一瞬間，再次意識到世間美好是清夢輕搖，有些人笑着說話，就是風和日麗。

不是想找那個人，也不是想見她，隻是忽然就覺得，來了也沒事，來了可能真的挺好。

但是現在，他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并且真的好喜歡和她一起說說笑笑。

那是永遠不會忘的黃昏笑語，這是永遠不想忘的明亮之人。

程遠藝在心裡感歎了幾十個輪回，終于勉強回了神，雖然不是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但聽說已經是很了不得的了。

“你媽媽這麼好看，然後你爸爸肯定也很帥對不對。”

文恒青稀有的傲嬌表情又出現在那張帥臉上了，由于過于好看，程遠藝的目光就跟燈泡照牆壁一樣長他臉上了。

文恒青歪過頭臭屁又自豪地說：“那當然了。我爸爸又高又帥，而且還特别厲害，雖然我不會當面誇他，但我會在背後誇他。”

怎麼和我跟我姐一樣。

“wao~太厲害了，我爸爸也很帥！”程遠藝一提起這個就跟個幹傳銷的一樣，吧啦吧啦有聲有色地把事情誇上天了去：“我小時候就覺得他帥，他年輕時候那些照片，真的很秒殺同齡的女孩子！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很帥，但是很老實。”

可能是因為爸爸眼睛有點呆滞。但呆滞都是他老婆說的，平時看并沒有，就是帥。

文恒青被她的形容逗笑了，程遠藝轉過頭去問曾詩婷：“曾曾，你爸爸帥不帥呀？”

曾詩婷在看書，很簡單地答了個字：“帥。”

程遠藝兩手一拍，直呼：“我就知道！不然曾曾怎麼會這麼好看。”

其實曾詩婷并不是她審美中的美女，但是，隻要曾詩婷聽了高興，程遠藝就能給她說出一大堆發自内心的漂亮話。

“不過，我爸爸最帥的時候都照片是跟他初戀女友照的。哎，他們看起來多幸福啊，他要是跟他初戀女友在一起就好了，我願意用不出生來成全他。”

曾詩婷從書中探頭看了她一眼，嘴角邊挂着不受控制的奇怪弧度。

文恒青：“……”

程遠藝腦電亂閃，躍躍欲試，開始八卦：”文恒青，你爸爸和你媽媽怎麼認識的呀？”

這文恒青可太清楚了，畢竟青枝就說過，小青青是那段美好故事裡誕生的小精靈。

文恒青在程遠藝閃閃目光的照射下，娓娓道來。

“他們是在大學認識的啊，兩個人都長得很好看，成績也好，互相吸引，找各種理由靠近。一個成天誇他帥，一個一天到晚感歎自己眼中裝的是個仙女。然後，在一個星空浪漫的夜晚，他們都把目光投向喜歡的人。就這麼對視上了，就這麼親上了。雖然目光連線過很多次，雖然小手和大手牽着已經過了好幾天。但直到那天夜裡環境才完全消失，她就是他眼中的全世界，她好喜歡好喜歡這個世界，于是擁抱到沒有間隙。”

“噗，”程遠藝快被他笑死了，又感動又出戲：“你怎樣麼說話這樣子的了？”

文恒青如實答到道：“我媽媽就是這樣說的。”

“哇！那你是什麼時候出生的呀？”

“就在那天晚上之後的第五個四季。”

“嗯~文恒青你真是個文化人。你爸爸媽媽是在哪個大學讀的呀，是不是在國外呀？”

“不是，他們兩個都是清華的，因為有家業要繼承，所以我爸爸出不出國都無所謂，我媽媽經常去世界各地旅遊。如果想感受那些外面的世界名校的氛圍，直接進去看就行了，不用真的在那裡讀。”

“可是旁觀和身在其中怎樣都不會完全對等的吧。”

“當然不會，她可以捧着書在那些學術氛圍濃厚的地方學習，可是她更喜歡在很多地方學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人總要失去一些東西，才能得到另一些東西。

“但是，你那麼快就出生了，你媽媽不就沒那麼自由了嗎，那還怎麼去很多地方學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我出生快是因為……我媽媽想讓她的孩子有一個年輕的媽媽……”

程遠藝真的要被笑死了，她顫抖着趴在桌子上，心想：雖然我和文恒青的媽媽不是英雄，但是所見真的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