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恕莫名其妙地接過驅蚊水,等到蚊子真在脖子旁邊亂飛時,他才感覺心煩,草草的和沈聿說了幾句,挂斷了電話。
與此同時,在大洋彼岸的莊園内,暖陽擁進棉絮般的雲層,繼而落在花園的玫瑰花海。
沈聿卿若有所思地凝視着通話結束的界面。
在他身後,嬌豔欲滴的紅玫瑰綻放出驚心動魄的美,時常引得人們駐足欣賞。
莊園内的園丁紛紛感歎過玫瑰照顧得好,而他們贊美過程中就不得不提一下玫瑰的主人,在園丁眼中用心澆灌玫瑰的沈聿卿。
沈聿卿本人卻不認為這是他的功勞。
但園丁卻堅持說玫瑰是感受到他的愛意才蓬勃生長的,還拿出莊園内薰衣草和郁金香等等受不到主人憐愛的花來舉例。
他們總是堅信不疑地說:“你看它們就沒玫瑰開得那麼美,郁金香卻像是沒人關照的小可憐,所以你要相信愛能治愈一切。”
相對成長于浪漫國度的園丁們,沈聿卿更為理性克制,骨子有着東方人的含蓄和内斂。
即使在他的成長中聽過很多感天動地的東方愛情故事,也從來不認為愛會那麼偉大。
最起碼當下的他确實是這麼想的。
就像他用心照顧玫瑰的原因也不是他真正愛這些花,而是在祭奠一個亡者。
修剪花枝告一段落,沈聿卿離開花園時,順手折斷一支将要砸到泥土裡的玫瑰。
半死不活的花瓣下是凸起的尖刺,而拿着玫瑰的人放任花刺穿透皮肉,刺得掌心鮮血淋漓。
他穿過靜谧的走廊,仿佛感受不到疼一樣,随便找了個瓶子把玫瑰丢了進去,又在傭人的驚呼中氣定神閑地處理好流血的口子。
放下撸起的袖子,沈聿卿神色從容地向窗邊走去。
透進日光的窗下坐着銀發挽起的老人,她目光祥和,視線落在桌上攤開的書上。
她似有所覺擡起頭,笑着喊他過來。
笑容下被歲月浸染的臉上帶有獨特的柔光,美人遲暮,依舊端莊美麗。
沈聿卿走上去,矮下身子,任由晨光落在寬厚的肩膀上:“外婆,怎麼起的這麼早?”
“昨晚睡得早,你去玫瑰園了吧,身上都染上花香了,多大了?還喜歡那園子。”
外婆疼惜的眼神停在青年身上,拂去他肩頭上的落葉:“要是你媽還在,看你長這麼大了,她一定很高興。”
提及過世的母親,沈聿卿沉默了下來。母親是何家的獨女,年少時也以才學而出名。
沈聿卿記憶中母親是溫柔美麗,輕聲軟語的。
童年的他也是被母愛包裹着長大的。
隻是,十多年前的一場車禍無情地奪走了母親的生命,隻留下年邁的父母和幼小的孩子。
外婆斂住洩出的悲傷,不忍再讓外孫難過:“你外公在樓上等你。”
書房在二樓,其實這裡一開始并沒有書房,母親還在的時候,空出的房間大多做了畫室。
直到她意外離去,外公外婆偶爾過來居住,才将二樓的房間改為了書房。
輕叩幾下門,沈聿卿推門而進。
極具曆史感的木桌上擺着硯台,研磨好的墨擱置在上面,桌前身着唐裝的老人執筆寫字。
外界皆知,何家老爺子忠愛筆墨紙硯,逢年過節的,不少後輩送字畫讨老爺子歡心。
沈聿卿放輕腳步走向前,注視着墨迹暈染過宣紙。
他喊了聲外公,接過遞來的毛筆,自覺地和外公交換位置。
宣紙上隻有一個溫字,他轉念一想,繼續寫下去。
不同的墨迹,卻是如出一轍的鋒利。
何老點點頭,欣慰地看着身姿筆挺,宛如青松的外孫,忽然發問:“這幾年你爸在做什麼?”
“忙工作。”
沈聿卿的書法是他外公手把手教的,此時即使說着話,也不影響他的穩定發揮。
似乎感受到外公的言不由衷,他嘴角一彎補充道:“他沒再婚,前兩天還囑咐我多照顧媽喜歡的玫瑰。”
縱橫商場的老人被年輕的親外孫看清了真實意圖,不甘地反駁道:“我可沒問你這個,是你自己說的。”
沈聿卿習慣了外公這種行為,沉下心思寫完最後一筆:“外公說的沒錯,是我主動說的。”
何老垂眸打量着‘溫良謙恭克己慎獨’,而沈聿卿視線停在窗外花園上的秋千許久。
秋千上擺着一束紅玫瑰,沒有人在那裡停留,沈聿卿的指尖一頓,收回目光說:“外公,後天我要回國了。”
何老擡眼,沒說同不同意,隻是問他:“集團的事情,你真的放心交給盧楓?”
盧楓是何家收養的義子,這幾年在何氏集團混得風生水起。
聞言,沈聿卿搖頭道:“外公,你知道的,他不會,因為他有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