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大概是讓他作一個提線木偶。
但,對于所謂的豪門繼承人争奪戰,謝居霧毫無興趣。而且姜曼一個人帶着他躲藏這麼多年,顯然也是不希望他被帶回謝家。
得到回複後,對方拍了拍自己肩上不存在的灰塵,露出一個輕蔑的笑:“真遺憾,你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沒等謝居霧考慮好是否要将這件事告訴母親,又一個麻煩找上門。
他那所謂的爺爺生了兩兒一女,除了這位姑姑,還有大兒子一家知道了他的存在。
不同的是,對方想要的是他的命。
在發現報警并沒有太大作用後,謝居霧也隻能冷靜下來想别的辦法。
雖然報警不能對他們産生很大的影響,但也确實讓他們消停了一陣子。
不過後來謝居霧知道,這其中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他的“爺爺”出面了。
三月,高二下學期開始。
發生了那麼多事,在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的情況下,遠離許均安大概是他當下能做的最正确的決定。
那天晚自習上課前,謝居霧到教室外透氣。
而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花壇角落的情景。
這個距離聽不到聲音,但能清楚看到許均安伸出手遞給了江應溪一封粉紅色的信封。
看雙方的反應,大概是情書。謝居霧冷靜地分析。
“嘩——”
水流潑到臉上覆住鼻子時,有一瞬的窒息感。
謝居霧關掉水龍頭,盯着鏡面的倒影出神。
無論是不是情書、無論許均安是不是真的喜歡江應溪,這都和他沒關系,不是嗎?
他本來就沒資格幹涉,不是嗎?
反正要撇清關系,這些,又算什麼呢?
“我們不是朋友。”
路燈下,說出這句話的瞬間謝居霧就能感覺到,有些東西在這一刻破碎了。
他下意識攥緊了雙拳,強行壓下了回頭的念想。
許均安,好好過你自己的生活吧。
那盞燈的光芒漸弱,破舊的帆船無法辨認行駛的方向,船艙裡開始進水。
出乎意料的是,那天之後許均安并沒有和他形同陌路,而是逐漸成為了……死對頭?
事實上,最好的結果應該是許均安不再和他有任何的聯系。
但,也許是出于某種隐秘的私心,謝居霧默許了這種對立的關系。
後來,他在心裡複盤道:
我無法界定我們的關系,隻能卑劣地以朋友身份在你身邊,再後來,隻有死對頭這層僞裝可以完全掩飾我對你的喜歡。
如果朋友這個詞太輕,我倒更願意被你厭惡。
畢竟,恨比愛更執着。
……
高三,暴雨的那天,謝居霧出門去打印複習資料。
似乎沒花多少時間,又好像過了很久。
當他回家時,眼前看到的是烏泱泱圍着的人群,耳邊回蕩着的是刺耳的警笛聲。
謝居霧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視線穿過人群,他看到了渾身濕透的許均安。
許均安也看到了他。
許均安錯開了視線。
沒有說話的機會,謝居霧很快作為家屬跟着上了救護車。
他的母親姜曼死了。
站在搶救室外的謝居霧隻能毫無防備地接受這個事實。
一瞬間,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向他席卷而來。謝居霧此刻似乎應該流眼淚,但他竟然沒有這個感覺。
大概他真的是個沒有感情的白眼狼吧。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謝居霧木然地回頭,看到了一個頭發花白卻很有精氣神的老人。
沒有任何鋪墊,謝居霧被連夜帶回了謝家,轉學去了另一個城市。
一切聯絡方式都被切斷,謝居霧每天都生活在嚴密的監控和高壓的管制下。
在大兒子是草包,次子已經過世的情況下,他的這個爺爺似乎有意将他培養成下一任繼承人,然而對方卻在幾個月後意外去世。
身處群狼環伺的謝家,謝居霧很快又被送到了國外,大概是希望他永遠别回來。
好在他已經拿到了國外一所大學的offer,在異國他鄉,最大的問題是錢。
于是謝居霧開始了半工半讀的留學生活。
讀書期間,他還認識了一個叫季星維的人。
對方對于謝居霧同是中國人的身份感到無比親切,又對傳聞中他的經曆感到萬分同情。
很多次,謝居霧都想嘗試聯系許均安,但他卻連對方現在的電話号碼都不知道。
那時還不知道是因為号碼被當騷擾電話拉黑了的謝居霧想着。
大概,許均安也早就不記得他了。
除了許均安,謝居霧重新聯絡了一些比較重要的人。因此在得知元寶可能快要去世的那天,謝居霧一個人連夜購買了機票飛回a市。
盡管聽上去有些道德綁架,謝居霧還是想和許均安一起去看看元寶。
但在那個雪夜,想見的人和貓他最終都沒能見到。
大概這就是人不能貪心的道理吧。
隻是謝居霧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這個道理第二次得到的印證竟然是許均安的死。
得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和姜曼死的那天一樣,謝居霧完全沒有想哭的情緒。
隻是感覺整個人都很空,好像他隻剩下了一具軀殼。
許均安死了。
許均安……
死了?
參加葬禮的那天,又是暴雨。
在看到那座刻着許均安名字的墓碑時,連謝居霧自己都沒意識到,臉頰上劃過的不是雨水,而是淚水。
破敗不堪的小船終于不堪重負地徹底被風浪掀翻,永遠地沉入了海底。
而他的那盞寶貴的燈,
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