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銀,這你不得請客吃飯啊?”
“就是啊,至少得擺個流水席!好好祝賀祝賀!”
“诶诶!别擠我啊!阿銀阿銀,三大宗怎麼樣啊?是不是真的很恢宏大氣?”
“我看不怎麼樣,不都是阿銀的手下敗将。”
……
被衆人熱切圍住的阿銀頭一次察覺出手足無措來,而唯一的大人——陳院長,老早就跑了。
好在黃奕此時不計前嫌挺身而出,雙手猶如大鵬展翅,嘩啦一下就撥開了衆人,将阿銀擋在身後。
“好啦好啦,人家也很累了好吧,總得歇歇吧。”黃奕招呼,“請客吃飯嘛,小問題!過兩天的,保證。”
衆人這才嬉笑着散開。
見人群散去,黃奕這才“咦”了一聲:“夏浮呢?”
“走了。”阿銀抖抖袖口,讓裡面的毒蟲安分點。
夏浮慘白着個小臉,老早就被金刀眼疾手快地攬走了。他修為原本就不如阿銀,又一番舟車勞頓,累得不行,回去就躺下了。
時蘅三人便隻在一旁看着他們歡呼,慶賀。
到了夜間,時蘅和喬虞年避開其他人,爬上了屋檐。
手裡是從白梅那裡得來的酒。
兩人坐在小院的屋檐上。
暗藍色的天在此刻透出了幾分亮譯,點點繁星綴在其中,月卻霧蒙蒙,邊緣像是被筆尖沾了水暈染一片。
“不是幻境。”喬虞年抿了口酒,嗓音低沉,好像這句話在他心中已經藏了很久了。
時蘅輕輕“嗯”了一聲,笑了:“猜到了。我希望是幻境,但沒有幻境能做到如此真實。”
他扭頭看向擔憂地看着他的喬虞年,彎下去撞了一下對方的肩膀:“謝謝你一直沒告訴我。”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時蘅歪着腦袋,望着遠處,喃喃道,“你學了幻術,應當一開始就發現了吧,不是幻術,那就隻能是……”
喬虞年吐出一句話:“複活,或者時空回溯。”但接着,他又道:“前者是邪術,這裡沒有邪術的氣息,但後者……”
兩人陷入沉默。
烈酒入喉,像是刀刮一樣,火辣辣的。
不知何時,飄飄揚揚飛來一隻蝴蝶,白色的翅膀在空中揮舞出細小的波動,順着它飛走的方向,兩人卻見目光盡頭處,有一熟悉的白色身影緩緩而至。
她懷抱一捧白梅,長裙拖地,在院内那株梅樹下站定。
月光仿佛也更偏愛她,灑落在她身上,像是鍍上了一層光暈。
時蘅這才恍然驚覺,蝴蝶不是蝴蝶,而是一片花瓣,院中的梅樹不知何時,已經開了花。
白梅自下而上望,卻不顯得卑微,她仍舊是平淡的。
從她步入小院的那一瞬間起,屋内幾人的呼吸聲就消失了,這種熟悉的感覺。
時蘅明白,是結界,透明的結界。
“所以,我們猜對了,是嗎?”時蘅飛身而下,問她,“不是複活。”
白梅垂眸,手指輕輕拂過花瓣,溫柔的像是在對待她的孩子。
“是。”她笑了,風卷起她的發梢,她歎息一聲,“我還在想,你們什麼時候能猜到。”
誰敢猜?
時間回溯,那是隻有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
可成了神,就會飛升,哪能在這裡呆着,這是個無解的題。
而且,若是能讓時間倒流,何不幹脆倒流在白梅書院創立之前,這樣一切都不會發生。
時蘅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問出來了。
白梅沒有嘲諷他,也沒有笑話他,隻是平靜道:“大概因為,我隻是半仙吧。”
她彎腰将白梅放在樹下:“神仙或許能拼盡全力逆轉時空,但我不行。以水中森為界限,我隻能控制這裡的時間。”
“所以落英郡的人,是你趕走的。”
“趕走。”白梅咀嚼着這兩個字,但也沒否認,隻道,“是。”
她看着他們,準确的說,是看向喬虞年,似釋然,似不甘。
“悠長的壽命,頂級的天賦,是天道對妖族的偏愛,但也是禁锢。妖族成不了神,當不了仙,我挽救不了我的愛人,也救不回我的孩子們。”
時蘅目光不由轉向她的小腹。
白梅卻一笑:“不,我說的不是它,是這整個學院,也是學院裡的學生。”
白梅撫摸上她的肚子,緩緩道:“我是妖,準确來說,是梅樹妖,雌雄同體。孩子于我而言,想什麼時候有,就什麼時候有,想什麼時候要,就能什麼時候要。”
“可書院是我和陳風的心血,相較于書院而言,它還沒有那麼重要。”
時蘅斂眉沉思:“可如果是這樣,以你半神的實力,區區幾隻魔族,怎麼可能在你的眼皮地下滅了白梅書院?”
白梅贊許地點頭:“對,不可能。他們不是我的對手,在我發現書院被毀後,我去屠了他們半個堕魔淵。”
時蘅和喬虞年不禁提起了一口氣。
堕魔淵是魔族聚集地之一,能隻身一人屠去半個,實力實在可怖。
“所以為什麼呢……大概因為……”
白梅淡粉色的唇輕啟,吐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他們最初的目标原也不是白梅書院,而是阿銀。他們誘使阿銀堕魔,最後真正屠滅了整個白梅書院的,是阿銀。”
“什麼?”
“這不可能!”
時蘅和喬虞年齊齊出聲。
但也是這時,兩人才恍然明白,為什麼三大宗内,抹去了白梅書院。
因為他們不可能讓一個魔族的名字,出現在宗門大比的魁首名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