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長夜短，金向昭不是在形容現在的時令，而是自己的工作時間。從白天到黑夜，從原定的下班點到将近淩晨，報告是總核對不平的，這裡多出一筆錢，那裡又缺一筆錢，無從得知的發函機關，無從找尋的實物憑據。

韓海貞還沒細看自己發過去的文件，隻說先回去休息吧，畢竟賬目明細不清是太常見的事情了，她沒有放在心上。

“Dotie呐，這個先放一下，今天就到這裡，明天還要外出跑項目，回去早點睡覺呢。”韓海貞輕拍她的肩膀好意關心，職場新人總是這樣的，好像年輕就是什麼附屬标簽，他們就算連軸轉也能抗下。

金向昭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和脖頸，禮貌向已經走出辦公區的韓海貞道别，而後才慢吞吞開始收拾桌面。電腦、資料、草稿筆記，她一股腦塞進背包。

這是絕對疲憊不堪的一天，卻也有值得高興的事，金向昭有時會想上天是不是真的看自己可憐所以送了她一個守護天使，幾乎在IG發過的實時動态，好像都能得到回應。她好奇去翻過自己的追蹤者列表，卻依舊沒有變化。

想喝咖啡，于是下午的時候，有工作人員說是公司藝人請大家喝下午茶，其中就有自己喜歡的抹茶拿鐵；工位的椅子坐着腰疼，于是第二天奇迹般地出現了靠枕，海貞姐猜測是公司發的員工福利；連續幾天哭訴着自己好窮的事實，于是公司突然多出了新年禮物的策劃活動，她抽中了最高等獎勵，比工資先到達的兩萬獎金……

金向昭迷迷糊糊走進電梯，靠着欄杆上下眼皮逐漸暧昧起來。她覺得好累，甚至可以直接原地入睡的程度。可大腦還反複重播着那擾人的數據，為什麼不平呢，真是頭疼。

電梯停在三樓，“叮”得一聲門開，闵玧其默不作聲地走進，側頭看了眼低垂着腦袋的金向昭，低聲開口，“下班了，正巧。”

耳畔突然傳來的磁性吓自己一跳，金向昭努力睜了睜眼，原本還在思索計算公式的齒輪瞬間宕機，“欸…？歐巴也才下班嗎？”

隻是在等你罷了。不過闵玧其沒有這麼說，淡淡地“嗯”了一聲，“辛苦了。”

金向昭沒回話，整個人還在緩慢重新開機中，她本能地在電梯門開後走出，而後憑着記憶朝宿舍走去。

身後的腳步聲仿佛一直沒有離去，闵玧其隔遠一段距離，不緊不慢跟着。人影搖搖晃晃斜映在月光下，沒有交集。金向昭醒了醒神，刹那停住腳步回頭，“闵玧其。”

她叫着他的名字，晚風拂過他的臉頰，莫名暗爽的情愫開始占據内心，闵玧其望着她的臉，路燈下光影潑灑，她皺了一下面孔，而後笑着問，“為什麼跟着我。”

“我送你回家。”金向昭看着對方小跑到自己身前，露出少見的、像貓貓一樣隐晦的笑容，“一個人不安全。”

“有防身的。”金向昭重重背手拍着自己的背包，孩子似的炫耀，“可以直接砸過去。”

“我說，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闵玧其沒忍住笑了聲，拎着她的背包帶随手掂量，“什麼東西這麼重？”

“電腦還有一些工作的東西。”她解釋，“歐巴，你要陪我回家嗎？”

“嗯，送你到小區門口。”闵玧其觀察着金向昭微眯眼，片刻伸手扯住她的衣袖，“這麼困？要我做導盲犬嗎？”

“歐巴是導盲貓吧。”金向昭眉眼微揚，任由他拉着自己，“好像大學選修課的時候，心理模拟盲人實驗，每個人都有搭檔牽着自己走路。”

“像這樣嗎？”闵玧其聽金向昭說起過去的小事，嘴角不自覺上揚，指尖小心翼翼揪着她的袖口，從未碰到她的手。

“阿尼，當時那個男生直接從背後一邊拉着我的胳膊一邊推我向前的，我們可是順利完成任務的第一名。”她的語氣還有些驕傲，可闵玧其卻覺着另有一番味道。

“背後…抱着？像這樣嗎？”是熟悉的感覺，眼前被黑暗籠罩，身後的力量包裹自己推着向前，金向昭猛地睜眼，回頭撞上近在咫尺的闵玧其，愣怔原地。

他在幹什麼？像描述中的記憶一樣抱着自己，又還是——

“闵玧其，你在追我嗎？”金向昭單純地問出心中疑惑，這下傻住的對象變換。

闵玧其沒有料到這個時候的金向昭會是這麼直球的性格，他或許明白當初全圓佑成功的原因了，因為幸運，因為趕上了好時機。

“是啊，我在追你。”毫不避諱地承認，闵玧其松開手，兩人之間回到了安全距離，“剛才是，現在也是。”

因為她回頭，她叫他“闵玧其”，追着送她回家，一次兩次……那個《春日》裡的遺憾，或許釋懷了嗎？

金向昭的腦子關鍵時刻又陷入漿糊，她笨拙地比劃着手，對上他盈滿笑意的眼睛問，“這個追我…是喜歡我的意思嗎？”

“是。”他回答得毫不猶豫。